“人家报恩，都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最不济的也是个以身相许，你这可倒好，一句大恩不言谢就完事了。啧，顾小姐，你这谢的可太敷衍了。”
    以身相许……
    萧楚煜说的漫不经心，可顾云娇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摩挲着手串的动作，陡然顿住了。
    她莫名的有些慌！
    不是春心浮动，而是害怕。
    活了两世，顾云娇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这没长开的小模样，会真的让人倾心。
    可顾家的万贯家财会让人心动！
    萧楚尘就是例子！
    萧楚煜受了伤，却并不算重，凭他跟方如墨的关系，去鸣风山养伤最好不过，他为何会来顾家？
    萧楚煜心思深重，心智和手腕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出口的话哪一句不是深思熟虑，在心里过几道弯的？以身相许这么暧昧撩人，引人遐想的话，只是随口一说吗？
    还有，萧楚煜为何不还给她画像？为何要让她去万安寺，给顾云澜做局？又为何要屡屡的夜探香闺，还送她手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潜移默化的引人心动，待发觉时已然一发不可收拾，这种引人深陷才是最可怕的。
    有上辈子的记忆，在她的印象中，萧楚煜正直坦荡，她在见到萧楚煜后，想的都是如何抱住这条大腿，保顾家安稳。她从来都不曾怀疑过萧楚煜出现在顾家，所做的一切是否合理。
    可现在，她却有点怕萧楚煜会成为第二个萧楚尘。
    紧紧的咬着唇，顾云娇低着头没敢开口。
    萧楚煜见顾云娇脸色不好，以为是自己太心急了，没敢多纠缠，他只是轻声开口嘱咐，“好了，不逗你了，说正经事。外面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林氏母女都不是沉得住气的人，这两日应该就会有动作，你做好准备。这种事，最好能快刀斩乱麻，不然对顾家不好。”
    “我知道。”
    “那成，那你休息，我先回去了。”
    萧楚煜起身离开，看着重新关上的窗子，顾云娇眼睛微微泛红。
    她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她却也不能拿整个顾家去冒险。之前是她太后知后觉了，可以后做什么，她都要靠自己，要多寻思两分。
    大腿可以抱，可分寸和距离她都要拿捏好。
    心，尤其不能动。
    看着手腕上的手串，顾云娇用手指摸了摸……喜欢是喜欢，可只怕她受不起！
    心里想着，顾云娇小心翼翼的把手串取下来，重新放回到了盒子里。
    这一夜，顾云娇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辗转。
    她明明告诉自己，萧楚煜是萧楚煜，萧楚尘是萧楚尘，萧楚煜自出现开始，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也没有什么错处，可在梦中，萧楚煜却还是变成了萧楚尘的样子。
    凤簪插进她的心口，血氤氲扩散，萧楚煜豪情万丈的把她甩给将士，说诸将尽兴……
    那一切，都在梦里折磨着她，让她窒息。
    噩梦太缠人，顾云娇索性不睡了，她起身去了小书房，看书看到天明。
    天刚蒙蒙亮，清月就来敲门了。
    清月进来，瞧着顾云娇眼圈乌青，眼里带着红血丝的模样，不免心疼，“小姐，这么熬着太伤身子了，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没事，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是四老爷那边有动静了，”知道顾云娇记挂着，清月也不卖关子，“昨儿小夏子去告诉四老爷林氏有身孕后，他连夜就偷偷的从祠堂跑出来了，回了春深巷。半个时辰前，他带着林氏和顾云澜回了府里，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他倒是心急。”
    顾云娇放下书，轻哼了一声，随即起身伸了伸僵硬的腰。
    “走吧，梳洗上妆，咱们也去寿安院。”
    第28章 小丫头，真娇气
    寿安院。
    顾云娇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起了，顾晚舟和林氏进了正厅，顾云澜则在院子里等着。
    大约是心中欢喜，为了应景，顾云澜今儿特意穿了一身大红的裙子，还披了同色的披风，外加上头上的碧玉簪子，倒也显得贵气，一如她张狂得意的劲儿。
    瞧着顾云娇来，顾云澜挺直了腰板，款步走了过来。
    “顾云娇，你想不到吧，这才几日的工夫，这天儿就变了。真是可惜了，你想当顾家的看门狗，在门口拦人，可这次，你势必是拦不住的。”
    “呵……”
    顾云澜都不装了，顾云娇也懒得虚与委蛇，冷笑着瞟了顾云澜一眼，她满是不屑。
    “你娘怀了孕，你这么得意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肚皮争气，能为自己谋富贵了呢。
    红衣绿钗，跟炸毛的野鸡似的，如此上不得台面，就算真的进了门，当了顾家小姐，也是丢人现眼。”
    顾云娇冷嘲热讽，言辞犀利。
    顾云澜这次倒是没恼，一双眸子瞪着顾云娇，她上前一步，缓缓勾唇。
    “嘴倒是凌厉，可惜，你嘴再硬，这次也改不了我们母女会进门的事实。你可劲儿的张狂吧，因为用不了多久。即便你再不愿意，你还是得叫我娘一声母亲，叫我一声长姐。”
    “是吗？”
    “顾云娇，姐妹一场，我好心提醒你，夹起尾巴来做人吧。不然，你的苦日子都在后头呢。我这个人记仇，你欠我的，我都会加倍的讨回来。”
    顾云澜的话，顾云娇都听在耳中，而且她也相信，若顾云澜真的能进顾家门，一定会如她所说那般凶残。
    可惜……
    顾家门，没他们想的那么容易进。
    对上顾云澜的眸子，顾云娇歪着头，笑得冰冷，“刚好，我也是个记仇的人。”
    “你……”
    “别以为一时得意，就能张狂到底，顾云澜，该夹起尾巴来做人这话，我还给你。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能张狂到几时？”
    顾云娇正说着，就听到院门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侧头看过去，正好撞上萧楚煜幽深的眸子。
    完全没想到会在这撞上他，顾云娇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想到昨夜的那个噩梦，顾云娇心里有些怕，可更多的却是愧疚。
    毕竟，萧楚煜并没有做错什么。
    就算萧楚煜来顾家，真的有所图，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为利而谋，人之本性，这不算什么错处。他并没有因为谋算而伤害顾家，相反他还处处帮她，这是重点。
    顾云娇觉得自己心思有些乱，有些矛盾。一时间，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萧楚煜。
    福身行了个礼，没多逗留，她转身进了正厅。
    看着顾云娇的背影，萧楚煜眼神暗暗的，难不成，昨儿的一句“以身相许”，真的吓到她了？
    小丫头，真是娇气！
    萧楚煜想着，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温柔，顾云澜在一旁，攥着帕子的手不断收紧。
    认识了温清尧，也得了温清尧的帮助，处理了舅舅和舅母之后，顾云澜就决心要傍上温清尧，嫁进提点刑狱使府，日后风风光光的做官夫人。
    萧楚煜模样是俊朗，气质是卓然，可他到底不过是寄居在顾家的人，身份比不上温清尧。
    顾云澜并不再想着得萧楚煜青眼，她也不稀罕萧楚煜的喜欢。
    可是，她受不了萧楚煜看顾云娇的眼神。
    她哪里比顾云娇差？纵然是她不喜欢的男人，也没有便宜顾云娇，将顾云娇宠成宝的道理。
    心里恨恨的想着，顾云澜款步上前，“澜儿见过楚公子。”
    顾云澜自认优雅，话音落下后，萧楚煜看向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那样子，让顾云澜心中欢喜。
    她就知道，没有男人能逃过她的掌心！
    顾云澜心里得意，她又上前一步，往萧楚煜身边靠了靠，“楚公子，那日在万安……”
    “娇娇说的不错，红衣绿钗，像是炸毛的野鸡。”
    “呃……”
    “真丑！”
    同样的话，从萧楚煜的嘴里说出来，更添了几分讥讽和不屑，也更为诛心。
    一时间，顾云澜的脸色都变了。
    只可惜萧楚煜根本不想理她，他来这，是知道顾云娇来了，怕顾云娇受欺负而已。至于旁的人如何，他可没心思管。
    正厅议事，讨论的又是顾晚舟的风流事，萧楚煜是外人，自然不好掺和。老夫人身边的下人，索性请他去偏厅小坐。
    院子里独留了顾云澜在等，这更让她气恼。
    不过，没人在意。
    正厅。
    顾云娇一进来，就感觉屋里气氛压抑。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气得发抖，顾云娇的大伯顾晚临、二伯顾晚诚、三伯顾晚焱，全都坐在一旁，脸色沉沉的，静默不语。
    顾晚舟跪在厅里，也规规矩矩的。
    反倒是林氏，从前谦卑内敛，可如今仗着自己肚子里有货，站的笔直，一脸的傲气。
    顾云娇来后，也没往老夫人身边凑。
    随意的找了个位置坐下，她看向顾晚舟，这时，顾晚舟正好开口，“娘，我知道你心里在意娇娇，也在意娇娇她娘，不愿让她们受委屈。可顾家百年基业，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这么葬送了。
    无伤大师都说了，顾家灾星临头，唯有香悦能救，你还拦着她进门，那不是置顾家于死地吗？”
    顾晚舟说着，就见老夫人扔过来一个茶盏，他躲闪不及，茶盏直接砸在了他头上。
    茶盏里残存的热茶，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