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谭望舒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快速继续。
    “催情蛊顾名思义，中蛊的人会在蛊虫的作用下，无法自控，发作的状态，就是你之前在琼华楼看到的那样。
    这东西说来并不致命，只要在发作时加以排解，它存不存在，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我也是个挑剔的人，所以只能想办法。那药，就是方如墨替我想到的办法。”
    对于那药，顾云娇了解的比她更透彻。
    谭望舒也不多解释，她只说顾云娇不太知道的部分。
    “方如墨给我用的办法，近乎于以毒攻毒，说的直白点，就算是用毒控制蛊虫，强制蛊虫进入休眠状态，延缓发作的时间。所以，我身上的蛊虫，是个强悍的毒虫。”
    顾云娇是聪明人。
    话说到了这份上，顾云娇要是还不明白谭望舒的意思，她也白研究那么多毒了。
    “你是想，用你身上的蛊，来克制我祖母身上的蛊？”
    “或者只需要一点血，就可以。”
    下意识的，谭望舒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方如墨的毒，能够让蛊虫进入休眠状态，这是针对我身上这种强悍蛊虫而言的。但是，一般的蛊虫，根本承受不住这种攻击。
    你可以从我的身上，提取毒血，或者是提取蛊虫的血，以此为引子，研制药方子。想来即便不能解蛊，但想控制她体内的蛊虫，将它强行引至休眠状态，应该不难。”
    谭望舒这样的试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甚至可行性很强。
    只是，顾云娇有些担心。
    “你的意思我明白，这的确可以尝试，小师叔给你诊治了几年，他的方法一定不错。不过，我祖母毕竟上了年纪，这事必须慎之又慎。”
    老夫人那身子状况，一点差错都承受不起。
    谭望舒明白，她点头，“这是自然的，就当多条路吧，紧要关头可以试一试。”
    “多谢你了。”
    “小王妃，我们之间，就不必这么客气了吧？”
    冲着顾云娇笑笑，谭望舒也不多言。
    她随手从桌上拿了两个干净的茶盏，放在自己面前，取了头上的簪子，她先扎了自己的手指，取了几滴血。
    之后，她再次撩起衣袖，把簪子扎入蛊虫所在的位置。
    一股浓黑的血，瞬间流了出来。
    也就是这瞬间，顾云娇清楚的看见，那条原本停滞在谭望舒手腕处的蛊虫，眨眼就蹿开，消失不见了。而谭望舒的脸，霎时间变得一片潮红。
    “这是蛊虫发作了？”
    顾云娇站到谭望舒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情蛊的作用下，谭望舒气血开始上涌。
    但从脉象上来看，真的看不出其他异常。
    谭望舒也不多在意，她抽回手，小心翼翼的端过茶盏，将血收好。
    “这是蛊虫的血，也就靠着出其不意，取这么一次。你收着吧，说不准能研究出什么呢。我这问题不打紧，不过是蛊虫被催发，要难受一阵子，等这难受劲儿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我帮你施针控制，好歹能缓解一些。”
    “不用了。”
    顾云娇想去拿银针，却被谭望舒拉着手腕拦住了。
    四目相对，谭望舒眼里含笑，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决，她冲顾云娇摇头。
    “所谓催情蛊，重在催情，发作之后什么样，你心里有数。若是别的毛病也就罢了，可这事于女子而言难堪。你是战王妃，又是未出阁的姑娘，这不合适。”
    “哪有那么多的顾忌，我……”
    “你若帮我，他势必会知道，而我不想让他知道。”
    放开顾云娇的手，谭望舒缓缓站起身。
    因为蛊虫发作的缘故，她脸上身上都烫的厉害，力气也弱了，脚步更为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可是，她嘴却比之前更硬了。
    “小王妃，人风风雨雨一辈子，有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但只要是能做主的事，我都愿意自己去做主。
    感情二字，于我而言太过奢侈，我没有触碰的资格。可我不碰，但不代表我不想。我不碰，但不代表我就愿意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拿出来。”
    明明在笑，但顾云娇看得出来，谭望舒的眼里有泪。
    她对顾云风，真的有情。
    顾云娇心里不是滋味，她抿着唇，定定的看着谭望舒。
    谭望舒勾唇，“我撑不了太久，就先走了，外面我已经安排好了，会有马车接应我离开。你什么都不必做，也什么都不必说，更不必让他知道，就当是……让我在他那，留一个好念想吧。”
    谭望舒说着就往外走。
    与顾云娇错身而过，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从第一次见方如墨，让方如墨帮她诊治开始，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蛊虫在她的身体中存留了太多年，她这身子，说的好听是人的身子，说的不好听些，就是一个有灵魂的养蛊容器。
    能不能解蛊，谁也不知道。
    当然，就算有朝一日，她身体内的蛊虫解了，她的身体也会大不如前。
    寿命、生养，甚至是健康……哪一样都会是大问题，包括她的容颜，她这张脸，也可能会受蛊虫的影响，而比寻常人提前老去。
    这些，她都已经无从选择了。
    可顾云风只要不选择她，就不必承受这些。
    人活一世，谁还不想留下点美好？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能在自己喜欢的人心里，留下一丝回忆，哪怕没有未来，也没有朝朝暮暮，也没什么。
    曾经遇见过，值了。
    谭望舒走的很快，仿佛生怕顾云娇拦着。
    顾云娇知道自己拦不住，索性只是跟着，陪她一起出来。
    顾云风还在院子里等着，见她们出来，顾云风急忙迎上来，“怎么样，有结果了吗？祖母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
    顾云风问的急切，他的目光，也不断在顾云娇和谭望舒身上徘徊。
    看着谭望舒脸色红的异常，他眉心微蹙。
    “你脸色怎么不对？”
    谭望舒听问，邪笑着勾唇，她笑得春水惊鸿，明艳光彩，“夜色撩人，瞧着你长得俊，心神荡漾了呗。你以后出门小心点，可别被我碰上，我怕把你抓回家去。”
    谭望舒笑着说完，双脚轻点，直接飞身离开了。
    她不敢多停留。
    怕顾云风发现她身体的异常，也怕顾云风发现，她这辈子只会以玩笑口吻，说这么一次的话，其实……
    是她的真心话！
    第283章 有时候，放手可能更好
    “娇娇，谭小姐她是不是不太对劲儿？”
    听着顾云风的问话，顾云娇愣了愣，有那么一瞬，她甚至不知道该告诉顾云风，还是隐瞒下去，当做对谭望舒的一种成全。
    咬着唇，顾云娇半晌都没有开口。
    顾云风瞧着顾云娇这样，愈发觉得奇怪了，“娇娇，你说话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含糊的回应了顾云风一句，顾云娇转头回屋，把谭望舒留下的两个存着血的茶盏端出来。
    一边往小药房走，顾云娇一边开口。
    “大哥，谭小姐是个坚韧的人，经历的事多，嘴也硬。很多时候，她可能把事藏在心里，而不是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你要是担心的话，可以过去瞧瞧。她应该还没走远，你大约能追得上。”
    “那我去瞧瞧她，你先忙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顾云风说完，就匆匆的走了。
    听着顾云风离去的脚步声，顾云娇缓缓回头，她有些僵硬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来。
    她知道，也许对于顾云风来说，谭望舒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若他愿意，哪怕不好，他也甘之如饴。
    这不是旁人能左右的。
    “感情”二字最妙的，或许也就在于此。
    心里想着，顾云娇没再耽搁，她快速进了小药房，尝试着研究谭望舒留下的血，以及她身上“春衫尽”情蛊的血，以此来对照老夫人所中之蛊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想到应对的法子。
    百里茂和百里玄不知内情，他们也不用知道内情。
    多余的话，他们一个字都没问，顾云娇拿来东西后，他们直接帮着顾云娇一起，一次次的做分析对照。
    直到天明。
    顾云风是跑着出了顾府。
    他出来时，谭望舒的马车还没有走远，顾云风快步跟了上去。
    “谭小姐，稍等，我有话跟你说。”
    谭望舒没想到顾云风会来，乍然听到他的声音，谭望舒心有诧异。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
    谭望舒知道，依照顾云娇的性子，在她不同意的情况下，顾云娇绝不会把自己的情况对顾云风和盘托出。
    所以，顾云风追来，并不知因为知道她的事，他大约只是担心她的身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