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从文今年回京市过年，这三年里韩从文在沪市站稳了脚跟，交到了不少的人脉，丧妻之痛也已被时间冲淡了许多，他有那个勇气回来了。
    韩从文刚到家，就想见一面差不多三年没见的儿子，那知道孩子不在家。钱阿姨告诉他，年年在乔乔家。
    乔乔，韩从文当然知道，母亲的信里提到过很多次了，他知道儿子跟一个叫蒋乔的小姑娘玩的很好。正好快到午饭时间了，韩从文就想去蒋乔家把儿子接回来。
    蒋乔在愣神，上辈子韩从文可不会以如此平和的态度对她。尽管韩从文知道韩修的死不是蒋乔的过错。
    可对蒋乔这个人他难免怨怼，就是为了就这个孩子，自己儿子才会被淹死的，跟蒋乔见面，韩从文都是一副极其冷漠的态度。
    韩从文看着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穿着棉衣的小姑娘，难道自己太严肃，吓着人家了？韩从文扯扯嘴角，想要露出个笑来。
    一个穿着蓝色棉衣，戴着毛线帽的男孩子从院里跑了出来，挡在蒋乔面前，绷着小脸大声问道：“你是谁？”
    原来韩修见蒋乔这么久没有回来，就跑出来找她了，看到一个陌生人，他以为蒋乔是被陌生人吓到了。
    韩从文抬眼望去，涌起一股自豪感，自家的孩子长得也不必人家差。李红英给韩从文寄过不少韩修的照片，这让韩从文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可韩修却不认识自己的爸爸，韩家有不少韩从文的照片，李红英给韩修看，他看了转头就忘了。
    韩从文没有回答，他大手一伸，把韩修捞过来，把他抱了起来，看着孩子的眼睛温声说道：“年年，我是爸爸。”
    “嗷嗷，呜呜。”哭声响彻云霄，韩修马上眼泪汪汪，扭着身子要挣开韩从文的怀抱。
    快三岁的韩修已经知道了，大院里的小孩都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他有爷爷，奶奶，钱婆婆，乔乔，姨姨，叔叔就是没有爸爸妈妈，所以面前这个人肯定是个坏人。
    “韩叔叔，你把年年放下来。”一道稚嫩的女童声说道。
    韩修这一哭，把韩从文打得措手不及，一听蒋乔的话，他立马把韩修放下来。
    蒋乔走过去，拉起韩修的小手，拍着韩修的背，韩修的哭声渐渐小了。
    “怎么了这是？摔着了？”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
    蒋乔回头一看，就看到她妈围着围裙，手里还抓着锅铲，脸色惊慌地从里面跑出来了。
    蒋乔从来没有哭过，最近一年韩修也不哭了，乍一听孩子的哭声，她立马就慌了。
    蒋乔解释道：“妈，什么事也没有。”
    宋舒敏在孩子面前停住，把两个孩子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脸色才开始缓过来。她疑惑问道：“那年年这么哭了？”
    合着那么大个活人，她妈都没有注意到，蒋乔心中无奈，连忙给她妈使眼色，让她看旁边。
    宋舒敏一看，这才注意到韩从文，她疑惑地看着这个与蒋维均年纪相仿的男人，几秒钟后恍然大悟说道：“你是年年的爸爸吧？”
    韩从文温声说道：“是的，你好，宋同志。”
    宋舒敏点点头，笑道：“你好，韩同志，进来坐吧。”然后转身想抱起韩修，毕竟孩子刚哭过，得哄哄他。
    宋舒敏想把韩修抱起，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锅铲呢。
    蒋乔适时道：“妈，把锅铲给我拿着吧。”
    宋舒敏把锅铲交到蒋乔手里，抱起韩修，往里走，招呼说道：“来，韩同志进来坐会。”
    韩从文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家抱在怀里，人家的女儿一脸轻松拿着那么大的锅铲，走着路，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头，不过他不好贸然开口。
    宋舒敏轻声问道：“年年，怎么哭了？”
    在宋舒敏心里，韩修就是蒋乔的弟弟，他是更小的那一个，也是更需要大人照顾的那一个。
    不是宋舒敏偏心，或是看重男孩子，实在是蒋乔根本不用她操心，在韩修身上她更能有做母亲的感受。
    韩修抽噎着，用小手指着韩从文，泪眼朦胧说道：“坏人。”
    韩从文心中一梗。
    宋舒敏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点心疼，这孩子都快要上幼儿园了，才第一次见到亲生父亲的面，她柔声说道：“年年，他是你爸爸，不是坏人。”
    韩修愣住了，他还真有爸爸，原来奶奶不是骗他的。他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韩从文。
    韩从文注意到了韩修的打量，想对儿子笑一笑，可实在是扯不出一个笑脸来。
    宋舒敏指着沙发说道：“韩同志，到沙发上坐吧，我给你倒杯茶。”
    韩从文摆手说道：“不用麻烦了，白开水就好。”
    宋舒敏笑道：“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倒。”
    宋舒敏一走，韩从文把拿着的布袋子放到茶几上，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他冲着两个孩子招手道：“乔乔，年年过来，这里有好吃的。”
    蒋乔望去，茶几上摆着半袋子的巧克力，和一大包牛肉干。这些东西可是金贵的吃食，要到侨汇商店才能买得到。可蒋乔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她不为所动坐在那里。
    韩修是个小吃货，他吃过巧克力和牛肉干，知道那是比肉肉更好吃的东西。
    他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往上面飘。但是他的意志力还是很坚定的，蒋乔不过去，他也不过去。
    诱哄不成功，韩从文有些无奈，看来两个孩子都不是好哄的那种。
    第25章
    “韩同志,这是？”宋舒敏边问道边把搪瓷杯放到韩从文面前，看到了茶几上的东西。
    巧克力和牛肉干她不陌生，韩从文给韩修寄过，宋舒敏也给蒋乔买过,两个孩子谁有,都会分享给对方。
    韩从文客气有礼说道：“这是我从沪市带回来给孩子吃的,这几年承蒙宋同志家对年年的照顾，这些零食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留给给乔乔吃吧。”
    韩从文说得真心实意的，两个孩子之间也不用计较这些吃食,宋舒敏笑着接受了,说道：“那我就替乔乔收下，乔乔还不谢谢韩叔叔。”
    蒋乔坐得端端正正的，她声音清脆说道：“谢谢，韩叔叔。”
    韩从文一边喝着开水,一边跟宋舒敏聊聊沪市这个城市。一边用余光观察坐着的两个孩子。
    蒋乔纹丝不动，脸色没有丝毫不耐烦急躁之色,韩修则小动作不断,晃晃腿,拍拍沙发,还抬头看天花板,明明两个孩子只隔了七天，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水喝完了,也该告辞了。韩从文起身说道：“宋同志，我带年年回去,就不叨扰你了。”
    宋舒敏客套说道：“那好,宋同志下次再来,跟我爱人聊聊天。”
    韩从文点点头，来到韩修面前，伸出手说道：“年年，跟爸爸回去。”
    韩修低着头，嘴抿得紧紧的，不肯应声。
    宋舒敏摸了摸韩修的头，轻声哄道：“年年，跟爸爸回去，好吗？”
    宋舒敏的话，韩修一向都听。他撅着嘴巴，点点头。韩从文把他抱起来，他不再抗拒，搂着韩从文的脖子。
    蒋乔起身跟两人告别道：“韩叔叔，年年再见。”
    韩从文再一次惊讶蒋家孩子的有礼，韩修也瓮声瓮气说道：“姨姨，乔乔再见。”明显是不开心了，可这个时候蒋乔也不好说话开解他。
    等人走后，宋舒敏吩咐道：“乔乔，把茶几上的东西放到零食抽屉里去。”
    蒋乔应声：“嗯。”
    她把巧克力和牛肉干放到客厅的五斗柜的最底层。那里面有钙奶饼干、蛋卷、糕点、果脯、大白兔奶糖和水果罐头，是宋舒敏特地放到这里的，方便两个孩子拿来吃。
    韩从文不会哄孩子，可家里有会哄孩子的人，她们可以教韩从文。
    第二天，韩修是带着笑意来蒋乔家，显然昨晚他跟韩从文相处得很好。
    韩修从棉衣口袋里一掏，小胖手里抓满着巧克力，“给，乔乔。”说着递给了蒋乔。
    蒋乔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你爸爸也给了我。”
    韩修皱眉想了想，然后欢快说道：“那我们一起吃吧。”
    蒋乔点点头，韩修手里就就几颗，一次性吃光也没什么。对牙不好？开玩笑，那有那么多甜食吃！韩修手里的零食都算多的了，但也不够天天吃。
    韩修伸开掌心，数了数。“一，二，三，四。”刚好四颗，他眨眨眼睛，拿出两颗给蒋乔。
    韩修已经会数数，数到一百多了。宋舒敏让两个孩子数瓜子，成功教会了他们数数。
    蒋乔打开锡纸，一咬，朗姆酒的醇香在口腔里荡开。竟然是酒心巧克力，是高级货！
    韩修吃了一颗眼睛发亮，兴奋说道：“乔乔，跟以前吃的巧克力不一样。”
    蒋乔点头道：：“是不一样，你觉得那一个更好吃？”
    蒋乔估计之前是因为韩修太小了，韩从文不敢给酒精类的东西给小孩子吃，现在孩子大一点就可以吃了。
    韩修思考了一小会，做出了选择，指着手里的巧克力说道：“这个更好吃，更香。”
    蒋乔把巧克力解决完，关心问道：“你爸爸怎么样？”
    韩修语气很是炫耀，“他给我买好吃的，读小人书，还陪我睡觉。”
    蒋乔夸奖道：“年年，你有一个好爸爸。”
    韩修呵呵笑了起来，又疑惑道：“那以前他怎么不出现？就我一个人没有爸爸。”
    蒋乔温声解释给他听，“你一直有爸爸，也有妈妈，不过他们要去工作，要不然会饿肚子的。外面的好多小孩跟你一样，都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
    说太长的一段话，蒋乔怕韩修听不明白，她顿了顿，又说：“我爸爸在这里工作才住这里，你爸爸也要住在他工作的地方。”
    韩修沉默了一小会，不开心说道：“那我爸爸能不能也在这里工作？”
    蒋乔轻轻地摇了摇头，温声说道：“不能，你看你身边有爷爷奶奶，我有爸爸妈妈，没有爷爷奶奶，不能每一个都要。”
    上辈子韩修在大院里交不到朋友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院里的其他孩子会说韩修是无父无母的孩子，这使得韩修非常抗拒跟那些孩子交往。
    韩从文常年在沪市，有这样一个爹就像是没有。蒋乔希望这一世韩修不会因为这些闲言碎语的影响，他跟其他父母双全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韩修飞快说道：“我要爷爷奶奶。”一个才相处一天的陌生爸爸，怎么能比得过朝夕相伴的爷爷奶奶呢？
    蒋乔心中好笑，见他不纠结爸爸为什么不能陪在他身边了，也不想再聊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了。
    蒋乔看着他说道：“你看你爸爸很久没有见过你了，你回去陪陪他吧。”
    韩修鼓起脸不开心说道：“家里来了好多人。”
    韩修才刚吃完早饭，家里就来了一拨拨的人。虽然那些阿姨对他笑眯眯的，还给他带了零食和礼物，可韩修就是本能的不喜欢她们。
    蒋乔立马懂了，韩从文一回来狂蜂浪蝶就蜂拥而至了。不管那些人里有没有抱着一颗真心来的善良女子，蒋乔都要做个坏人了。
    她说道：“你不喜欢那些人是不是？”小孩子的直觉是很敏锐的。
    韩修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他连连点头。
    蒋乔又说道：“你不喜欢她们，你爸爸也不会喜欢她们的，你看我喜欢的我爸爸就喜欢，我不喜欢的我爸爸就不喜欢。”蒋乔一顿一字说的，就怕韩修绕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