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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
斯晋的声音很低,微微带着一点沙。从来算不上温柔悦耳,对她说话的时候却总是放得很轻,带着一丝微微的讨好,像是怕吓着什么胆小的小动物。
斯华年上一次听到他叫这声“年年”,还是他临死之际。那时候他不到四十岁,白了半头短发,声音沙哑得像迟暮老人。而她是只阿飘,看得心如刀绞,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哥!”
即使她已经压抑得非常努力,还是被斯晋听出了声音里那一丝哽咽。
“怎么了年年,”他的语速明显变快,“遇到什么事了,跟哥哥说。”
“没有,”斯华年赶紧伸手擦眼泪,闷闷道,“有点冷。”
“怎么不多穿点?”
斯华年四周环顾了一下,走到干涸的喷泉池边坐下,专心讲电话:“我穿的不少,三件。”
想了一下,她又改口道:“是四件。唔,三件半。”
花了几秒钟想明白她说的那半件是什么,斯晋低低笑出了声。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或许是想开个带点颜色的玩笑,但年年是不一样的。他几乎能清楚地想象出她傻呆呆的软萌模样,老实得像个小学生。
这次打电话难得没有冷场,还把斯晋给逗笑了。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斯华年还是觉得美滋滋。抬头看看阴沉的天,再接再厉地问:“哥哥,龙城天气好吗?天上有鸽子吗?”
斯晋抬起头,上面是矮矮的瓷砖天花板:“挺好的,见到过几次。”
斯华年想了想,又问:“龙城湖里的鱼还好吗?”
“应该也挺好的。”
按照贺扬的建议,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说完了,本次尬聊进入暂停。
斯华年还没想到新的话题,就听见斯晋像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年年,是不是钱不够了?别怕,跟哥哥说。”
“……”于是她的那点好心情,像是被一阵风,呼的一声吹跑了。
“哥哥,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斯晋花了半秒钟确认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握着话筒的手一抖,心跳也漏了一拍。
年年怎么会用这样亲近又依赖的语气对他说话?
“年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跟哥哥……跟林秘书说,知道吗?”
话筒里传来小姑娘无语又不悦的一声“哥”,斯晋终于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好,你说,哥哥听着。”
斯华年抬起头左右看看,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大屏幕上。比赛正进行到第二节,比分胶着,战况激烈。
“哥哥,霸王龙又进总决赛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透出一丝小心翼翼:“霸王龙是什么?”
“是这里的冰球队。”
“嗯,”斯晋的声音带上几分笑意,“很厉害。”
斯华年心中一喜,开始认真转播比赛给斯晋解闷。
“现在场上是3比2,霸王龙球员从中路发起攻势,三次试射都没成功。对手的0号球员积极扑救,最后还是被霸王龙的7号前锋接住队友助攻,反射破门……”广场上的球迷瞬间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欢呼,传到了大海另一边的斯晋耳中。
年年难得主动与他说这么多话,甚至让他了解一点她身边的事物。斯晋的一颗心都像是被温柔的云朵托了起来,飘在半空,美好得让他不敢相信。
然而想起两兄妹之间长久的疏离,和年年从前厌恶的目光,他还是找回了一丝清醒,试探着问道:“年年,你是不是想让哥哥把球队买下来?……有难度,”到嘴边的一句“但可以想办法”还没说完,话筒里就传来嘟嘟的忙音。斯晋怔怔听了一会,自嘲又了然地勾了下唇。
他重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非分之想,生怕把年年吓跑。
可是他明明已经这样努力了,只想做一个本分又可靠的哥哥,却还是换不来她更亲近他几分。
-另一边,斯华年捡起掉到地上的手机,重新拨电话。手指被冻得有点僵硬,使不上力,按触屏也不太灵。她手忙脚乱,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字。
要完。
好不容易接通了电话,这次等了一会儿才被接起。
还是刚刚那个粗犷的声音:“喂。”
“警察叔叔您好,”斯华年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我是刚才打电话来的,0769的妹妹。刚才讲电话的时候,不小心断线了。还没有到5分钟的……能不能麻烦您再叫他一下?”
小姑娘的声音紧张又着急,听上去有几分可怜。
然而狱警并不觉得同情。
“是你啊,一周只有一次探亲电话的机会,你下周再打来吧。”
斯华年看眼手机屏幕,显示星期五,那么国内才星期六。
她不由急得带上了哭腔:“求您破个例吧,我只想再跟哥哥说一句话,真的就一句就好了。”
狱警转头朝门外看了眼,已经不见人影了。想起那个小伙子低着头离开的模样,他终究没能忍住自己的暴脾气,朝着话筒里大声道:“说不行就是不行,一周一次是规定!”
这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挺好听,咋偏偏是个小白眼狼。她哥一天天等着也不见她打个电话,现在一开口就是要买球队,真是,咋不上天呢。
第3章
听到电话被“啪”的一声重重挂断,然后是短促的忙音。斯华年眨巴眨巴眼睛,心里一阵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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