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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夜镇南王父子二人彻夜倾谈,待顾烟杪拖着瘸腿前来送行时,看到顾寒崧眼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略显憔悴。
    “哥哥好像个大熊猫。”
    她嘻嘻笑着,啃了一口黑白相间的白糖芝麻糕。
    顾烟杪朝后挥挥手,身后的仆从便扛了好几个大箱子来,正是那日拉着玄烛一块儿扫荡商业街的成果。
    面对顾寒崧,她始终觉得亏心。
    虽然罪魁祸首另有其人,可每次看到他戴着的手套时,总会难过。
    箱子里大多是给顾寒崧准备的冬衣药品,北方自然不比南方暖和得早,以及他总是会有内伤外伤,她生怕太子又使绊子,自家备着药品总方便些。
    毕竟此日一别,再见便是三年后了。
    她拽着顾寒崧的袖口殷殷切切地念叨:“哥哥,多写信回来,有什么问题,我与父王会一起为你解决,可千万不要自己扛啊。”
    可千万别黑化了啊!稳住!
    顾寒崧知道妹妹的担心真情实意,满目皆是温柔。
    他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将她梳理好的发型揉乱,然后在她噘嘴瞪眼之前,慢慢蹲下来拥抱她——他当年被送去京城做质子时,顾烟杪才刚出生不久。
    这么多年,他只在临过年时回来两次,与家人相处的时间非常有限。
    妹妹虽与他生疏,但仍是有情分在,见面总能相处融洽,有些默契或许就是刻在血缘里。
    顾烟杪安抚似的拍拍顾寒崧的背,而后又给他塞了个小包裹。
    他捏了捏,里面竟然全是银票。
    他正要婉拒,却对上妹妹坚定的眼神。
    她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哥,这些你拿去花!不用担心我,钱还能挣,你千万不要苦了自己!”
    顾寒崧被她人小鬼大的模样逗笑,又抬眸询问似的看镇南王,见父王也微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将银票收下。
    有种奇妙的幸福感。
    这……这就是被妹妹包养的感觉吗?
    旁观者玄烛松竹一般在旁边站立等待,将这送别场面尽收眼底。
    虽然面色不改,内心却在思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家子,每个人都蛮奇怪的……”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在父王与妹妹不舍的目光中,顾寒崧终于上了马车。
    马夫呵着号子,响亮的鞭子声打在地面,马车轮子终于动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他再一次离开了家乡。
    温暖的车厢内,玄烛一路上都抱着胳膊闭目养神,并不主动搭话。
    半晌他只觉得有些闷热,想着南川的春天来得可真早,这个时节的京城仍是银装素裹,更别提万里冰封的北地了。
    他懒洋洋地睁眼,伸手掀开了马车帘子,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秀丽景色,就像名家笔下颜色浅淡却意味深长的水墨画。
    其实,他还挺喜欢南川府,是与肃杀的北地完全不同的温柔。
    哦,郡主一点都不温柔,她像个小炮仗。
    小炮仗活力四射,口才颇佳,确实能把人忽悠瘸。
    玄烛在见识过她的怂恿能力后,才知道她为何像是百事通一样,不厌其烦地探访那么多名不见经传却美味的小吃店。
    投喂他是顺道,真正目的是挖墙脚。
    元宵夜劝来的胡大娘已经关了星云路的店面,背着包袱去浮生记应聘糖水师傅了。
    也不知道他下次来,顾烟杪是不是已经能集齐他们最近尝过的小吃摊主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有点主公招募英雄的意思。
    想到此趣处,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才扯了扯唇角,玄烛就瞥见坐在对面的顾寒崧有些发愣。
    他的手中握着一条刺绣手绢,上面落款只有一个“夜”字。
    大拇指下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个字,而后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想起元宵夜与郡主归家时所见,玄烛已然明白,顾寒崧与余不夜大抵两情相悦。
    这本是一件好事。
    然而玄烛身处京城名利场,自然也知道这对兄妹俩因此双双沉默的原因。
    按照魏安帝并不宽广的心胸来看,必然见不得镇南王府诞下子嗣。
    或许顾寒崧注定不能婚配,要婚配也只能等魏安帝赐婚,但多半也是无子女的下场。
    而顾烟杪倒不至于到这般险境。
    原本她默默无闻,在南川寻户人家嫁了也是幸事。
    只是如今她几次死里逃生,倒不知是否会引得京城的人对她感兴趣。
    有陛下如此,玄烛虽看不起,却也无可置喙。
    只是实打实地为顾家兄妹感到遗憾罢了。
    于是,他思忖半晌,只当没看见这茬儿,顾寒崧怕也不愿谈这事儿。
    吹着窗外悠然的小风儿,玄烛再次缓缓合了眼。
    这次离开,顾烟杪也给玄烛准备了三箱礼物。
    临别时她只顾着恳切地给哥哥洗脑,玄烛陪在一边,便没有打开看里头有何宝贝。
    其实他好奇得要命,但他不能说。
    他向来是个隐忍的人,就一直憋着,只想在最后一刻才拆开惊喜。
    于是回京城的漫漫长路上,哪怕夜宿客栈时抓心挠肝,也没有打开。
    等玄烛终于抵达京城将军府,仆从们忙忙碌碌地将他的行礼都从马车上收拾进院子后,他这才慢条斯理地把箱子拖回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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