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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没什么要说的, 只是突然想叫他而已。
在这个——最脆弱的时候,犯下一个仿佛无法挽救的弥天大错,还有一个人能心平气和地告诉她没事,而后披沙炼金地为她抉择出这件事情的最优解。
顾烟杪独立惯了,从未有过这样依赖他人的感觉。
像是层层叠叠的海浪, 缠绵而汹涌地从胸腔涌出, 冲至头顶, 再缓缓退下……
这感觉并不强烈,却无穷无尽。
她向来习惯也擅长于独自处理任何麻烦, 难得有这种新奇的体验,倒也不坏。
只是会有些担忧, 自己会沉溺于这种感觉。
就像从来没吃过糖果的孩子突然尝了甜味, 那么从此以后每一个吃不到糖的日子, 都是舌尖泛苦的修行。
雪路漫漫, 马儿跑起来总还是有些颠簸。
顾烟杪坐在马背上总是摇摇晃晃的不稳当, 于是伸出双臂,虚虚地环住了玄烛的腰身。
生怕玄烛不乐意, 她真没敢用力。
结果却感觉到他扯了扯她的手臂, 示意她抱紧些, 而后加快了速度。
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注意。
顾烟杪此时仍穿着侍卫的衣服,又遮了脸,罩着大斗篷,轻易地藏在忙碌的人群中混了进去。
她的离开让周嬷嬷一直提心吊胆,时不时就会出门看一眼她回来没有。
看着快到午时的日头,周嬷嬷从客栈里一间房出来,正想再去瞧瞧,结果正好看到顾烟杪从转角处走来,浑身是血。
那剧烈的冲击感,让周嬷嬷差点直接昏过去。
顾烟杪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两眼一黑的周嬷嬷:“嬷嬷!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还这么生龙活虎啊?落下病根该如何是好?”周嬷嬷急得嘴巴上火,攥着她就要回屋,“快去床上躺着,嬷嬷给你去请郎中去!”
“嬷嬷放心!这并不是我的血。”顾烟杪赶紧拉着周嬷嬷解释。
周嬷嬷仍是紧张得要命,闻言便上上下下将顾烟杪检查一遍,在确定他并无严重外伤后,才勉强放下心来。
她拉着顾烟杪的手殷殷切切道:“郡主切莫再独自出门了,嬷嬷这心呐,简直快跳碎了。”
她们进了客房,周嬷嬷为了等顾烟杪回来,早在房间里生了炭火,非常暖和,然后周嬷嬷就一边伺候她换回自己的厚衣服,烤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冷冰冰的身体逐渐活了过来。
丫鬟端了饭食来,周嬷嬷一边布菜,让她趁热吃,暖暖身子。
回想起方才堪比心脏骤停的一瞬间,周嬷嬷忍不住又念叨她:“郡主莫要再这般吓人了,奴虽不知郡主做什么去了,但出了那么多的血,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顾烟杪知道周嬷嬷是真的心疼她,就算听着周嬷嬷碎碎念也觉得亲切。
所以她埋着头吃饭,也会抽空嗯嗯应下。
午后她休息片刻,却根本睡不着——闭眼就是太子挣扎的画面,简直太魂绕梦萦了,搅得她心绪起起伏伏,辗转反侧。
于是她干脆坐起身,开始处理这两日遗留的工作,一直到夜深,才吹熄烛灯。
次日天不亮,好不容易才小憩片刻的顾烟杪就被周嬷嬷强行从被窝里薅出来了。
趁着清晨大雪初霁,她穿好层层叠叠的冠服,像个木偶一般坐进了马车中,大队人马晃晃悠悠地进了京城。
按照大魏的礼节,顾烟杪在进京后的第一件事是去皇宫中请安。
她的确去了,但并未得到陛见,只因太子受伤一事过于骇人,皇宫里简直人仰马翻,谁也没空管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郡主。
顾烟杪就穿戴着这一身沉重的行头,在偏殿里等待到宫门都要落锁。
小太监提着灯来寻她,赔着笑脸说魏安帝近日公务繁忙,实在无暇召见她。
顾烟杪对此状况心中有数,也不至于为难他。小太监接过她的打点后,笑弯了眼,而后走在前头,引着她出了宫门。
况且,经过这一日的折腾,她已经疲惫至极,完全没有脾气了。
反正这不管是否魏安帝有意磋磨,还是真的忘了她,她都必须毫无怨言。
虽然等待的过程漫长得仿佛一日三秋,且无聊得很,还得保持端庄静雅的仪态。
但她只要一想着,太子的手是自己砍下的,心里就好受许多。
京城有宵禁,夜里少有人出来走动。
马车在寂静的道路上缓缓而行,顾烟杪靠在塌上闭目养神,最终马车行驶至镇南王世子府,马夫在外恭敬道:“郡主,咱们到了。”
顾烟杪微微睁了眼,困得有些恍惚,反应了半晌才吩咐让人开了门。
丫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让她慢慢下了马车。
这一片住宅区有个雅称叫“苑林坊”,因为此处多是京城中达官贵人住的地方,都是皇子公主府以及官邸。
四周都是深灰色的高墙,沉闷而肃穆。
顾烟杪抬头,看见天空中悬挂着明亮的圆月与闪烁的星河,明日或许是个好天气。
不远处传来车马声,不知是谁晚归。
她若有所觉地遥遥而望,看见从马车下来的妇人前簇后拥。
在察觉到顾烟杪的视线后,那女子朝这边福了福身,打发了个丫鬟前来问安。
她才知道那是李相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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