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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师父的忌日。”杜青鱼突然道。
    顾怀玉那一日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杜青鱼后,特意去了解了她。
    杜青鱼出生杜家。如今京城的杜氏,七零八落,都是小门户。但是几十年前,杜青鱼父亲这一脉,尤其是她父亲,在文人中有一席之地。杜父也是当时的名儒。杜父杜母乃是一对恩爱夫妻,与那鬼谷一门的韩先生是朋友。那韩先生看中幼年的杜青鱼才思敏捷,便收她为徒,将她带在身边教养。后来,杜父杜母搬出京城,后又不知为何亡故。
    对于杜青鱼而言,这位先生或许就是最亲近的长辈。
    他的离世,对杜青鱼肯定是很大的打击。
    所以,遇上师父忌日,杜青鱼才这般难受。
    “这是师父的第九个忌日了,他去世的时候,说身死魂魄没了束缚,更加自由自在而已,没什么伤心的,也让我不要祭奠他。”杜青鱼道。
    顾怀玉觉得杜青鱼这般豁达的性子,或许多少随了她的那位师父。
    “我师父啊,即使重病在床,总是笑着,还安慰我没事,说这是他为人的最后一次磨难,待磨难结束,他便去探寻更大的真相了。”杜青鱼道,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慈爱的脸,“他说人都不知死后如何,他便以身探寻。”
    杜青鱼说起师父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又带着莫名伤感。
    顾怀玉并没有说话,他知道杜青鱼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人而已。
    他就做一个倾听者,果然如他所料,那位韩先生是一位豁达之人。
    只是生死便是永别,活着的人难以释怀也情理之中。
    杜青鱼一杯又一杯的喝,顾怀玉便陪着她,两人喝了许多坛酒,喝到后面,杜青鱼的脸微微发红。
    “什么大儒啊,潇洒啊,其实我也没那么好。”杜青鱼道。
    杜青鱼撑着下巴,看着顾怀玉,顾怀玉的脸也红了,清俊公子,显得更明艳了几分。
    很多话,杜青鱼不会对其他人说,乃至杜小白。
    但是,她愿意对顾怀玉说。
    她觉得他们是知己,她说的他都理解,他们能有聊不完的话题。
    而且,顾怀玉那温柔包容的眼神,让她产生了诉说的欲望。
    他真的是很好的男人。
    她想告诉她真正的她是怎么样的,没他想的那么好,不值得他这样全心全意的爱……
    “我爹娘本是京城人,在京城住了几十年,你知道我爹娘为何要从京城搬走吗?”杜青鱼道。
    顾怀玉摇了摇头。
    “京城的文人成圈,我娘也是圈子里有名的才女,一次以诗会友的宴上,我爹娘相遇,一见倾心,很快就成亲了。神仙眷侣,鹣鲽情深,我爹娘在那圈子里是有名的爱侣。我自懂事后,便见父母恩爱,外人也多艳羡之言,我那时便觉得我爹娘会一直在一起,白头偕老,是这世上最深情的人。直到,她的出现……”
    “她满腹经纶,与我爹娘相识。三人一见如故,很快成了好友,我娘与她也以姐妹相称。我娘她根本想不到,她的好姐妹会和她挚爱的丈夫……”
    杜青鱼脸泛红,脸上挂着笑,但是眼里没一点笑意。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正常,但是她爹娘不一样。
    但凡她爹平日里稍微表露出一丝三心二意,又但凡那人并非她娘信任的好姐妹,都不会造成那样的结局。
    “我娘发现了这件事,伤心欲绝,想与我爹和离,我爹不肯……”杜青鱼道。
    她想着她爹跪在他娘面前哀求的样子,父亲在她心中高大的形象崩塌了。
    谁能想到那般情深的丈夫,那般爱护孩子的父亲,实际上是个懦弱、不负责任、没担当的男人。
    或许还是放不下多年的感情,和深爱的男人,她娘那样刚烈的女子,居然心软了。
    两人搬出了京城,她爹与那女子彻底断了联系。
    杜青鱼依旧留在她师父的身边,她就很少回家了,只与她娘保持着书信往来。
    “他们住在一个小镇上,我娘有了小白后,我回去过一次。我爹温柔体贴,对我娘关怀备至,但是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裂隙。我娘闷闷不乐,再也没了往日开心的样子了。”杜青鱼道。
    “我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就回到了师父的身边,寒来暑往,如此两年。再回家的时候,小白两岁了。我发现我娘更加憔悴了,也不怎么理会我爹。我觉得很不对劲,就去查,最后发现我爹和那女子居然还有书信往来!”杜青鱼的眼中带着嘲讽。
    “我觉得我娘肯定是知道了,才那样心如死灰,我担心我娘再这样下去,会走上绝路。那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就是将书信给我娘看,让她对我爹彻底死心。我想带她走,带着她重新开始生活。”杜青鱼道。
    “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错误的一个决定。我无数次因此后悔。”杜青鱼道,身体不自禁地颤抖着,显然后面发生的事,再次挑战了她的承受极限。
    顾怀玉在她的身边坐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我娘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很冷静,只说她想要自己想想。第二日,当我推开我娘的门的时候,就看到我娘用一根白绫自尽了。”杜青鱼道。
    那一幕,深深地刻在杜青鱼的记忆里。
    忘不了,她也不允许自己忘,那是她犯错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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