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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胎篇(下):孝顺儿孙谁见了?

      海滨城市的白天,总是比内陆要亮得早些。
    天刚蒙蒙亮,陈佳辰已经睁开了双眼,蹑手蹑脚下床了。
    前一天无论多累、睡得多晚,早上一到点儿她会自动醒来,连闹钟都不需要设,就怕吵醒周从嘉。
    厨房里,陈佳辰有些手忙脚乱。昨晚忘记问周从嘉想吃哪种早餐,现在干脆同时做两种,自己吃周从嘉选剩的那种就行。
    阳光穿透绿植与室内光,粥在炉子上小火慢炖,陈佳辰在窗下磨咖啡豆。此刻她的身上见不着夜间的哀怨与忧愁,反倒干劲儿十足,好像在进行着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仪式。
    陈佳辰的做饭任务不重,她只管周从嘉的早餐、偶尔的晚餐和宵夜,如果周从嘉出差,更是连早餐也无须准备。
    因为周从嘉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家政都是白天来做家务,陈佳辰的重心主要是照顾周从嘉,她甚至不需要为孩子们做饭。
    说起这个陈佳辰就来气,小崽子们从小就不爱吃她做的东西,稍微长大一点,宁愿跑学校吃,也不愿意带妈妈的爱心便当。
    这也不能怨小孩子,实在是陈佳辰弄的东西一言难尽,当然这不是由于食物味道不好。如同陈佳辰那间名为“快乐老家”的房间里所有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她极其喜爱做一些华而不实的“美”食。
    步入中年,新陈代谢水平下降,为了保持身材与美貌,陈佳辰一直严格控制饮食,连带着波及到了孩子们。
    周政和与周正己实在受不了那些填不饱肚子的精致餐食,但又不敢不吃。只要表现出对食物不满意,陈佳辰立马情绪低落,一整天郁郁寡欢。
    神奇的是,陈佳辰自诩与子女相处模式是“民主的”、“平等的”、“朋友式的”,实际上根本不那么回事儿。她也曾试着虚心听取意见,让孩子们畅所欲言,结果越听越不开心,不禁争辩起来,甚至因为辩不过周政和而哭鼻子。
    “我认为,妈妈并不是因为我们爱吃垃圾食品这一行为而生气,她是认为我们在挑战她的价值观。”周政和私下没少与弟弟分析:“你想啊,她搞的那些,什么生酮饮食、素食日,明显是一种白左的lifestyle。鉴于她年轻时长期呆在国外,被潜移默化也正常。不正常的是,她利用父母这一强势地位,妄图干涉我们的饮食偏好,这其实是一种压迫。”
    “我不想早餐吃燕麦碗,也不爱喝smoothie,我讨厌牛油果,我喜欢喝牛奶,不喜欢燕麦奶杏仁奶。”周正己听不懂“生酮”、“白左”之类的词汇,他只单纯觉得陈佳辰弄的东西不好吃又吃不饱。
    “牛奶这个,我猜是因为爸爸。他有轻微的乳糖不耐受,家里基本看不到此类产品。”周政和就事论事,不是陈佳辰的锅坚决不往她身上扣。
    “啥是乳糖那啥?”周正己与姐姐聊天总是十万个为什么。
    周政和白他一眼,解释道:“你就理解成爸爸吃多了牛奶做的东西会胃疼。”
    “你咋知道?我咋没见过?”周正己十分好奇。
    “爸爸带我吃西餐时,胃就不太舒服,不过不严重。”想起周从嘉唯一一次单独带她出去吃饭,周政和心里暖洋洋的。
    “爸爸怎么没带我去吃过西餐,不公平!”周正己与父亲话都说不到几句,更别提一块儿出去吃饭。
    周政和又白他一眼:“你竞赛第一名,你也可以要求奖励。”
    周正己撇撇嘴,自知成绩不好,不挨揍就不错了还敢要奖励。他早就习惯姐姐的刻薄毒舌,也不与她计较,只弱弱地说:“那怎么办,我早餐想吃大肉包子……”
    “你自己同妈说去,我去说你又叛变。哦对,你可以问妈妈,什么食物能治软骨病。”周政和呵呵冷笑,上次说好一起与陈佳辰提议改善伙食问题,她和陈佳辰据理力争正在焦灼处,周正己一见妈妈掉眼泪,火速倒戈,表示陈佳辰做什么自己都爱吃,他是看不下去姐姐吃不好、心疼姐姐,才帮着姐姐劝妈妈的。
    “我……对不起嘛,我在爸妈面前怂嘛……我要是像你一样聪明、知识渊博,我也,是吧?”周正己立马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周政和对高帽子一向来者不拒,别人称赞自己头脑的话真是百听不厌,于是她就不继续讽刺周正己了:“算了,能者多劳,我去找爸爸聊聊,我实在受不了天天跑学校加餐的日子了,装模作样还浪费时间。”
    说着说着周政和瞪了弟弟一眼,警告他:“你要是敢把偷偷加餐的事、还有找爸爸告状的事,跑妈妈面前告密,以后作业自己做——或者,我告诉你错误答案,反正你也分辨不了,哈哈哈……”
    周正己点点头,他才不告密呢,他想吃大肉包子。
    再忍耐了一段吃两顿早餐的日子,周政和终于逮住机会,汇报完自己的学习心得后,向周从嘉参了陈佳辰一本。
    周从嘉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自己吃了这么多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奇怪女儿有必要小题大做吗?
    周政和急得跳脚:“你外面伙食那么好,在家吃得少,你当然可以将就啊……我与小己在长身体哎,我们真的不爱吃那些玩意儿!”
    “那你同她说改一下食谱。”周从嘉不以为意。
    “我没说过吗?一说她就哭,烦死了!这么大个人了,与小孩子辩论辩不过就耍赖……”
    “人这一生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困难,与其抱怨环境还不如当成磨炼自己的机会。你也不要过分关注吃喝,家长做什么就吃什么。专心搞你的学习,别受外界影响。”
    真“爹”味儿十足的发言听得周政和冒火,她拔高音调:“全天下只有你受得了我妈!她简直不可理喻,我——”
    周从嘉一个凌厉的眼神过来,周政和声音立马小了下去:“我怀疑她是受了白左思想洗脑,魔怔了。这可不是小问题啊爸爸,过分推崇一种并不是建立在营养均衡基础上的饮食方式,这是认知水平低下的表现。”
    见周从嘉沉默不语,周政和晃着食指继续发表长篇大论:“我认为,我与小己正值发育阶段,应当保证充足的肉蛋奶消耗,不能因为你喝不了牛奶就剥夺家庭成员喝牛奶的机会。我还有个理论,餐桌是一个母亲控制家庭最主要的工具,当然啦这个世界上虽然有一定数量的父亲承担家务,但包括我们家在内,还是女主内。所以当我们对食物发表负面评价时,妈妈感到冒犯,她的权威被冒犯,当然我不认为她在这个家有什么实际上的权威。爸爸,我与小己是在争夺饮食自由,我们的力量太弱小,所以才来向你寻求帮助……”
    周从嘉每次听周政和这种煞有介事的半吊子发言都哭笑不得,倒宁愿女儿多与他分享自然科学的新闻,起码他还能涨涨知识。
    女儿的意思周从嘉是听懂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以他对枕边人的了解,陈佳辰既不是白左也不是控制狂,这一切其实是冲着他来的。
    周从嘉心中了然,他才是陈佳辰重度容貌焦虑的源头。陈佳辰为了维持身材节制饮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他没想到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孩子们。
    不过这个问题周从嘉束手无策,他已经很努力地安抚妻子,但随着自己的社会地位越来越高,陈佳辰的不安与日俱增。
    节食——丈夫馋她的身子——继续节食、再接再厉,节食——丈夫太累不碰她——节食不够、变本加厉,婚前已存在的恶性双循环,在孩子出生后更是登峰造极。
    陈佳辰早早意识到不对劲,可是她控制不了。
    等周从嘉察觉到陈佳辰的消瘦不是生病而是过度节食,正值他忙得焦头烂额、准备迎接上头视察的关键时刻,他无暇顾及妻子,只粗暴下了个命令:太瘦了显老,  不想抱着一把骨头睡觉,赶紧把身子养好。
    周从嘉从不掩饰审美偏好,他对赵飞燕类型不感兴趣,他喜爱杨贵妃那类人间富贵花。越娇艳的花朵摧残起来就越是快慰,最好这朵娇花儿还带点刺,扎得越痛,快感越是加倍。
    这可苦了陈佳辰。人到中年,身体各方面指标在走下坡路,要维持昔日的美貌谈何容易!她想尽办法完成周从嘉的“任务”,大把时间花在打造“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以至于对姐弟俩疏于照顾。
    周政和倒是喘了口气,陈佳辰天天捣鼓她的身体发肤,就不用来烦她了。她打心底不认同陈佳辰的所作所为,时常疑惑她妈有空涂脂抹粉,就没空读两本书吗?
    彼时的周政和太年轻,见识不到男人的劣根性,更体会不了女人在婚姻中的付出。她只管尽情嘲弄着陈佳辰“媚男”的不堪,却从未想过为什么她们家是人人称羡的“模范家庭”。
    “爸爸,你到底帮不帮我们啊!不帮就算了,我再去找我妈吵一架。只要扛住她的眼泪,一定能说服她。”见周从嘉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周政和伸出巴掌在他眼前晃。
    周从嘉回过神,放下胳膊沉吟道:“我会同你妈谈谈的,你别去惹她生气,好好学你的习,少操心有的没的。”
    也不知周从嘉晚上怎么与陈佳辰谈的,姐弟俩第二天起床发现早餐没他们的份儿。
    随后有气无力、走路打颤的陈佳辰递来几张钞票,宣布以后不管他们的饮食后,周政和与周正己抽过钱、拎起书包,撒丫子跑开了。
    “我都说了,你那法子没用的。”周从嘉神清气爽喝着咖啡,他不觉得老婆的赌气有用。
    陈佳辰以为撂挑子不干了,孩子们马上就会乖巧认错,没想到俩崽子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边蹲门口穿鞋边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出去吃什么。
    “没关系的,他们只是图个新鲜,在外面吃几顿还是会想念我做的饭菜呢。”陈佳辰翘着兰花指捻住粉色的茶杯把手,一脸优势在我的表情。
    优雅地抿一口早餐红茶,陈佳辰瞪了周从嘉一眼:“你笑什么笑,你什么意思,你觉得孩子们宁愿吃街上又不干净又不卫生的东西,也不愿意吃充满妈妈爱心的食物?”
    每次眼前这个精致到头发丝儿的女人讲出一些与她的年龄段普遍该有的认知水平不相符的话语时,总会产生一些微妙的喜剧效果,引得周从嘉发笑。
    但他又不是想嘲笑陈佳辰,这种心态很难形容,硬要描述,大概是怀着好奇心去探访一种世间少见的矫揉造作的美。
    “你不会真觉得你做的东西比外面做的更吸引小孩子吧?你弄的太寡淡了,人类对油盐糖的热爱是刻在基因里的,小孩子又不用养生,随他们高兴呗。家里的吃腻了,还是外面的吃着香。”周从嘉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直接说破算了,免得到时候小崽子们在外面吃得欢,再也不稀罕妈妈的爱心食物,陈佳辰又有的难受。
    “家里的吃腻了,哦,还是外面的香……这也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陈佳辰放下茶杯,一手托腮,盯着周从嘉的眼睛:“你也是吗?”
    周从嘉呛了一下,慌忙拿纸巾擦擦嘴:“我天天忙得要死,工作很累的,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了,根本没心思想那些。人心险恶,谁知道外面的女人接近你是什么目的,糖衣炮弹不得不防,我……”
    “我在说食物,你在说什么呀?”陈佳辰眨眨眼,一脸无辜:“外面有女人接近你,哇哦,你还是一如既往受欢迎呢,哪像我,有了孩子后就没什么桃花了,人老珠黄惹人嫌呐。”
    这下周从嘉笑不出来了,他有种不妙的感觉:“我没嫌你,你,呃,你今天这件衣服挺好看的,你看你也没什么皱纹,对吧。”
    “只有衣服好看,这样啊。”陈佳辰一副“我知道你很急,但我劝你先不要急”的看戏姿态。
    “你不是在说食物吗?你看,家里只有我没挑剔过你做的东西对吧,你做啥我吃啥。”
    周从嘉恭维领导时舌灿莲花、工作中口若悬河、社交场合妙语连珠,只是不知为何对着陈佳辰是一句甜言蜜语也说不出。
    哪怕结婚这么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遇到陈佳辰问到脸上的情况,周从嘉只会转移话题。
    “确实,好像家里就只有你没嫌弃过我做的东西。比那俩有良心多了。你不喜欢甜的,但我做的甜点你都有捧场。”周从嘉口中吐不出夸赞,陈佳辰早习惯了,但她话锋一转:“不对,你嫌弃过!一共两次,一次是嫌分量不够,一次是让我不要放奶酪,我都记着呢!”
    那点儿量还没到中午就饿了,让多做点又不是不吃她做的。奶酪那是吃了胃疼,影响工作,让她下次别放了而已。这也算嫌弃?周从嘉一阵语塞。
    见陈佳辰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周从嘉找了个空挡打断她:“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对我有意见?”
    “谁让你昨晚不听劝,害我早上差点没起来。”陈佳辰撇着嘴巴哼了一声:“当然孩子们的态度我也挺伤心的……”
    提到昨晚,周从嘉咳了一声,略显尴尬。虽说没控制住,多折腾了陈佳辰几下,但也不能全怪他吧。
    昨晚俩人争论孩子的事,争着争着争到床上去了。陈佳辰一肚子火,极度不配合,周从嘉被她的挣扎弄得性趣盎然,在陈佳辰的叫骂声中做了个爽。
    难怪早上陈佳辰一直在找茬儿,周从嘉实在应付不来,正好车子来接,他赶紧拿起公文包溜了。
    事后不出周从嘉所料,姐弟俩宁愿自己出去买着吃,也不愿意在家吃。
    陈佳辰难过了好久,得亏周从嘉不停劝她对孩子不用管太紧,抓大放小即可,她才逐渐接受了全家人偶尔才能一起吃早餐的现实。
    在心底又念叨一遍无情无义的小崽子们,陈佳辰把摆好盘的食物端上桌。
    弄两种早餐耽误不少时间,陈佳辰急匆匆画了个淡妆,对着镜子整理下仪容,上楼叫周从嘉起床。
    周从嘉几乎从未在工作日的早晨见过陈佳辰的素颜,他倒宁愿妻子多睡一会儿,但陈佳辰极其固执,她希望丈夫一睁眼见到的是一张生机勃勃的笑脸。
    “我做了两种早餐,昨天忘记问了,你想吃哪个呀?”陈佳辰脸上的笑容比酒店服务生多了一分真诚。
    “都行。”周从嘉不挑食,回完几条信息后,拿起手边的盘子开吃。
    一想到躺在医院的儿子,陈佳辰胃口不佳。她用勺子划拉着碗里的杂粮粥,迟迟舀不起来。
    “那个,小己的事会不会影响到你啊,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万一……”陈佳辰想来想去,终于犹犹豫豫地开口。
    “喔唷,你居然担心我的前途?昨天谁说我只关心仕途不关心孩子的?”周从嘉似笑非笑地瞥了陈佳辰一眼。
    “你!我怎么不关心你了,我这不是当时心思都在小己身上吗?没想那么细!”陈佳辰勺子一撂,着急地瞪向周从嘉:“你快说啊,到底怎么样了啊……”
    周从嘉咽下口中食物,慢条斯理道:“车祸不在闹市区、比较偏,还好没引起老百姓围观。昨天一得到消息我就让人盯着了,有几个小年轻拍到车祸现场,场面血腥,他们也隔老远,拍不到小己他们的脸,就是不知道车牌会不会被认出。”
    “那发到网上不是全完了,你、会不会受处分啊!”昨日光顾着操心儿子的安慰,陈佳辰根本来不及考虑这件事的恶劣影响:“不会压不住吧,天啊,当年有个大官也是遇到这种事,家破人亡的……”
    “这事儿交警走正规流程在处理,人都还活着呢,性质不一样,没那么严重。”周从嘉面容平静,仿佛在谈论别人家的事。他看了一眼手机,又回了几个消息后,抬头问道:“你一会儿有什么安排吗?”
    “去医院看孩子啊,咋啦?”陈佳辰最受不了周从嘉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火急火燎地催促:“怎么了,你快说啊,小己怎么了!”
    “他没怎么了。你一会儿别慌去医院,先去办点事。”周从嘉举起手机就一顿操作:“几个人的联系方式发你了,你自己开车,或者小邓开你车,一起把事情办了。”
    “什么事情啊?比去看小己还重要?”陈佳辰见周从嘉严肃了表情,不禁打直了后背。
    “唉——”周从嘉长叹一口气:“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东西,惹出一堆事。你今天去找福饶的朱总,看车祸的事他那边能不能认下。另外再跑一趟学校,找找校领导、还有他那几个同学,让他们不要乱讲话。”
    “哦,好的,事不宜迟,你出门后我立马去办。”陈佳辰记得饭局见过那个朱总,她心里一面埋怨儿子惹祸,一面盘算着怎么善后:“朱总那边,我怎么说,要承诺什么吗?”
    “不用,他估计很上道,事成了你提一嘴,就说他那个项目会加快审批的,其他的不要多讲。”周从嘉的指关节敲敲桌子:“先与朱总对好口风,再去学校。哦对,不要找他的任课老师,直接找校长。”
    “嗯,这个我知道。”陈佳辰一下就懂周从嘉的意思,之前孩子们的老师只要打听到家里是干嘛的,就会千方百计攀关系,这次捅这么大个篓子,更不得被抓住把柄。
    周政和成绩优异,在学校里除了嘴巴毒没朋友,独来独往倒从来不惹事。她的老师们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巴结讨好,请陈佳辰来家长会上宣讲育儿经验,结果适得其反。
    不是陈佳辰不愿意分享,实在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分享什么。爱心早餐?花花裙子?毛绒玩具?记忆中为数不多称得上“教育”的,大概是小时候为孩子读绘本?
    最后陈佳辰站在台上声情并茂地讲述着与周政和快乐的母女时光,众家长迫切想知道如何培养孩子的“秘籍”,她可真是一句没提。
    结尾处讲至“只要给予无限的爱,孩子们就一定会成为小天使”、“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孩子,单纯享受亲情就好”之类的话语,陈佳辰的眼角闪着泪花。
    台上的陈佳辰自我感动到不行,台下的周政和如坐针毡。她边听边吐槽着没一点干货的心灵鸡汤,惊叹居然有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水平低下的发言。
    最要命的是,平日里酷酷的学霸成了同学们议论中的妈宝,周政和羞愤难当、气急败坏,从此严禁陈佳辰参加任何的学校活动。
    与捞不到好处的周政和的老师们对比,周正己的老师们就幸运多了。周正己成绩差,陈佳辰没少操心,问作业、补课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不少老师借着与家长互动的时机找周从嘉办事。
    为了儿子得到更多关照,能办的周从嘉全办了;难办的禁不住陈佳辰叨叨,也勉为其难的办了;实在不能办的就算了,谅他们也不敢给周正己穿小鞋。
    “还有,那个女孩的家人凌晨才联系上,你看能不能让朱总把这部分也认了。你今天到医院看看情况,女方家要是个难缠的,你千万沉住气。”周从嘉挪开面前的空盘子,端着咖啡杯一饮而尽,想想好像没有要补充的了,遂转头盯着陈佳辰:“记住了吗?能办明白吗?”
    “嗯,记住了。小己的事,我肯定全力以赴的。”陈佳辰见周从嘉起身离开,她立马放下碗筷跟了上去:“衣服领带准备好了,我先上去拿,不赶时间吧?”
    提着裙摆一溜小跑,陈佳辰饭没吃两口就急忙返回卧室,检查睡前准备的衣物是否有纰漏。
    深色西装、白衬衫、暗色领带,陈佳辰一样一样仔细翻看,确保无不平不挺之处。
    “收拾好了?我看看。”陈佳辰迎向踏入卧室的周从嘉,熟练检查眼前的仪容。
    刚完成漱口、剃须、梳头等流程的周从嘉,精气神儿十足,配合着张嘴、侧脸、弯腰,接受陈佳辰的检阅。
    “嗯,没问题,过来换衣服,你看这套搭配怎么样?”陈佳辰边说边脱下周从嘉的居家服。
    “挺好。”周从嘉素来相信老婆的眼光。
    “你晚上睡得不错嘛,儿子出事你还睡这么安稳,难怪气色好,果然没心没肺才活得久。”陈佳辰帮周从嘉换衣服还不忘絮絮叨叨:“你转一下身,这条黑色皮带是新的,放心!没logo的。你说你们假不假啊,手表也不要牌子的,规矩太严了吧,自己买的也不行吗?害得我现在都不敢穿大牌了,我也越来越虚伪了呢。”
    “这不叫虚伪,这叫低调,少惹麻烦。”周从嘉顺着陈佳辰的指示坐在床边,他可不想因为一根皮带一块手表翻车。
    “我知道呀,所以我配合你嘛。”陈佳辰跪坐在地毯上,拿起黑色长袜往周从嘉脚上套。
    自己正是晋升的关键时期,儿子却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周从嘉于情于理绝不可能无动于衷,只因他自我压抑惯了才显得异于常人。
    放下穿好袜子的左脚,陈佳辰捧起周从嘉的右脚。随着她的动作,方形领口上的粉颈酥胸不小心蹭着男人的脚底好几回。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低眉顺眼的女人,周从嘉气不打一处来:有本事把我收拾得服服帖帖,怎么连个孩子都教不好,尽给我惹事。
    “啊!”陈佳辰突然被一脚顶到衣柜门上,虽然不痛,但因着柜门是空心的,还是发出砰地一声。
    裤脚盖住黑袜边缘,周从嘉曲起的右腿使力踩在陈佳辰的左胸上。
    以领口为分界线,前掌贴着裸露的乳肉,后掌轧在深红色长裙上。红与黑、黑与白,撞击出一种灿烂阳光下不该出现的情欲。
    周从嘉抬高下巴,自上而下的打量惹得陈佳辰心慌,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吗?
    裙子的设计于肋骨处收紧,无需穿内衣,陈佳辰的胸部被高高托起。
    隔着薄薄的两层布,周从嘉的足弓正巧点在蓓蕾处,一踩一踩,很快感受到有东西在缓慢摩擦下立了起来。
    陈佳辰侧过愈发红润的脸颊,试图避开周从嘉压迫感十足的眼神。可惜她的身体避不开,被衣柜与长腿夹着,无助地感受着一下又一下的碾压。
    “你、你发什么疯!”受不了愈发湿润的下身,陈佳辰一扭头便瞥见西裤下的鼓起,轻言细语:“我不要,不要做,一会儿要出去办事,会没力气的。”
    周从嘉停下了脚部动作,一言不发地俯视着陈佳辰。
    陈佳辰被盯得心里发毛,低垂着双眼不敢抬头看周从嘉。
    过了好一会儿,周从嘉的右脚放回了地面。陈佳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解皮带的声音,紧接着自己被一把拉至男人胯下,两颊被捏紧,口中被塞得满满当当。
    反应过来后,陈佳辰拼命张大嘴巴,柔顺地接纳入侵者,舌头还不忘与之嬉戏。
    周从嘉抽送的又深又狠,陈佳辰克制不住呕吐反射,挣扎了半天才获得喘息的机会。
    干呕的间隙,陈佳辰偷偷往上瞟了一眼,周从嘉正盯着手表看时间,眉宇间竟能窥见平日少见的情绪:焦躁、烦闷、不安……还有一些分辨不出是自大还是狂躁,甚至带点疯狂。
    余光扫见陈佳辰望过来,周从嘉扭头抓住了她的目光。俩人对视几秒,周从嘉一把薅过陈佳辰,一手掐住她的颌骨,一手压着她的头发,身下的动作比之前更加疯狂。
    等陈佳辰把喉管里的液体吞咽干净,周从嘉已经整理好衣着了。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屋内再次恢复平静。
    又瞅了一眼手表,周从嘉快步去书房拿上公文包,匆匆下楼。陈佳辰擦擦嘴角,随周从嘉至玄关处,尽管嗓子不舒服,她还是说了一句“开会加油”。
    周从嘉没理会陈佳辰,快速换好鞋,打开门直奔早已停在小院门口的车子,连个眼神都没留下。
    门一阖上,陈佳辰转头冲向浴室。镜中的她眼角红红、嘴角红红,只是这红却有细微差别:眼角是水光浸泡过的粉红,嘴角则是深红中混着一丁点儿唾液的稠与精液的白。
    嗓子还是泛着钝钝的疼,陈佳辰盯着镜中女人的狼狈样儿,明明半老徐娘,该自带一股熟透的风韵才是,怎么看着仿若刚被开苞的少女,满面春情中透着脆弱。
    陈佳辰拿起牙刷,极力摆脱这种不真实感带来的不适。清凉的牙膏入嘴,刺激喉咙,引发新的不适。
    拼命抑制干呕的冲动,陈佳辰不停地告诫自己:享受一个人的好就要承受一个人的坏……他只是压力太大了,他太累了太可怜了,他也只能在我这里发泄……如果在我这儿得不到安慰,多的是人愿意安慰他,把我挤走……我不要,我的东西为什么要拱手让人……
    陈佳辰不仅要控制食道,还要控制眼角。她也委屈啊,但她不能哭。这世上谁人不苦哪个不累?自己不是16岁,不可能永远不长大。
    一个妻子或许有顾影自怜的资格,一个母亲可没有。由冷水冲刷中抬头,陈佳辰的脸上见不到一丝脆弱,被暴风摧残的花朵反因吸足水分而更加娇艳,呈现一种坚强的美。
    一番梳妆打扮,陈佳辰依然是那个如油画般精致的女人。她款款下楼,边享用着亲手做的早餐,边照着周从嘉给的信息挨个儿打电话。
    别看陈佳辰在家里不占上风,正经办起事儿来可一点都不含糊。她为周正己的事在外跑了一整天,与周从嘉联系上时天色已暗。
    周从嘉先一步忙完,但他没有立即去病房,反而在医院的湖边等着陈佳辰。
    这可不是夫妻情深因而同进同出,周从嘉要听完陈佳辰的汇报,掌握足够多的信息,才能更好地应对突发情况。
    当然如果妻子认为自己是出于夫妻情深而等她,那再好不过了。
    陈佳辰很快赶了过来,忙了一天的她发型有些乱,妆面完整但是口红有些脱落。
    “事情都办妥了,你放心。”稍喘了口气,陈佳辰与周从嘉边走边说:“朱总很给力,学校那边也没问题。”
    福饶集团的朱总确实上道,与陈佳辰一见面又是鞠躬又是抱歉的,说全赖自己儿子不遵纪守法、驾驶技术不佳,带着小伙伴玩儿出了事故,真是对不起各位同学的父母,医药费他全包了。
    要不怎么就人朱总生意做的大呢?早在得知自家儿子与市领导公子飙车出事之时,朱太太急得抓耳挠腮,毕竟福饶怎么起家的、做的什么生意、仰仗什么人,全都关系着自己正宫的位置坐不坐得稳。
    顾不上同样躺在手术室里的儿子,备上厚礼与钱财就要跑周家赔礼道歉,朱总及时制止了老婆。他接触过周从嘉,这是个台面上六亲不认、油盐不进的人物,这些招数没用的。
    迎来送往,大大小小的官员朱总见过不少,周从嘉这样实属少见。朱总精明老辣,一眼就看出这是个有想法有抱负想干点事的干部。
    这类大权在握、案牍劳形之人,必然是疏于管理家庭的,既然周从嘉本人无懈可击,那就围绕他身边的人钻营。
    朱总一直鼓励儿子与周正己交好,只是不知这个笨蛋怎么就跑去争女人,这个脑子是否能接手庞大的生意,是该好好考虑了。不过自己外面也有私生子,接班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不着急。
    把为女人争风吃醋说成小孩子贪玩驾车失误,事件性质一下子就变了。朱总一听陈佳辰嘴角上扬地回道“不用,医药费可以报销的”,便知道这招用对了,他趁机表示等孩子们都康复了,一定让儿子在班上念检讨,警示学生们千万不要淘气,害人害己。
    陈佳辰与朱总坐在茶室喝着茶,没一会儿朱太太进来了。朱总借口忙,临走前嘱咐老婆好好招待领导夫人,说了句“请您替我向书记问个好”就离开了。
    与陈佳辰的端庄典雅不同,朱太太泼辣开朗,嗓门洪亮,热情地与陈佳辰拉家常。
    谈及车祸,朱太太话里话外透露,女孩家长与送儿子去医院的那几个小伙伴她都已经打点好了,看学校那边需不需要去说点什么。
    陈佳辰的深居简出并不会妨碍她的人情练达,对方会来事儿这点值得赞赏,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只有在朱太太提到丈夫那个项目时,她才提了一嘴“这么好的东西是该加快审批”。
    事情谈完,彼此心照不宣,朱太太说什么都要留陈佳辰吃午饭,还说饭后一起去找学校。
    席间朱太太各种打听陈佳辰的喜好,顺便推销下自家生意,陈佳辰则是多吃少说,态度既不热络也不生疏。吃完饭在会所午休后,下午朱太太喊司机载着俩人去了学校。
    校长那边很好说话,统一口径后陈佳辰又提到想了解孩子的学习情况,于是各科老师轮番来校长室汇报。
    虽然老师们绞尽脑汁吹捧周正己,然而再多的溢美之词也美化不了试卷上的分数,陈佳辰越听面子越挂不住,心里恼火在周政和身上何时享受过这等“待遇”。
    听完陈佳辰的汇报,周从嘉迟迟没讲话,他在心里自嘲,自己终于为光拼事业不顾家庭付出了代价。
    豪华套间内的周正己早就醒了,扫了一眼出现在病房的父母,他偏过头示意护士小姐姐继续喂水。
    “小己,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陈佳辰总算又见到活生生的儿子,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她满心喜悦:“吓死我了,你以后不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周正己的身上多处包扎,头部缠着绷带,脸上仅几处擦伤,这得益于翻车时他为了保持容貌先护住了脸。
    “我来喂他吧,你也去休息一会儿。”陈佳辰笑着接过护士手中的碗,护士识相离开,把偌大的空间留给一家叁口。
    周正己闭上双眼不想搭理父母,陈佳辰跪趴在床边,柔声细语地劝她喝水,而周从嘉就站在床尾,一言不发。
    陈佳辰契而不舍地哄了半天,周正己张口只说了一句话,声音虚弱但内容十分刺耳:“你们还知道来看我,我还以为我要死了没人管呢。”
    苏醒后的周正己孤零零躺在病房,身边一个家人都没有,果然这个家没有人在乎他。
    “呸呸呸,别乱说,大难不那啥,必有后福。你好好养身体,别要家人担心了。”陈佳辰说着说着眼泪直掉。
    周从嘉看到这类母子情深的场面就心烦,慈母多败儿,早点管好他至于现在一身伤?
    眼不见心不烦,他转身走向沙发坐着。忙碌一整天,连晚上的饭局都推了,结果一进房间看到的就这,周从嘉干脆拿出手机回复工作信息。
    陈佳辰那边说什么周正己都不理,双眼紧闭也不知道睡没睡着,直到护士小姐姐又敲门进来为周正己换药,他才睁开了眼。
    周正己的态度弄得陈佳辰也没辙了,她坐到周从嘉身旁,劝他去与儿子说说话。
    “说什么,有什么说的,家长为他在外跑一天,给他擦屁股,他那什么态度。”周从嘉火气也上来了:“自己弄出的事还敢甩脸子?要不是看他躺着,我——!不学无术、尽惹祸端,你到底怎么养的孩子,他那些狐朋狗友你一点儿不知道?”
    陈佳辰一看周从嘉的神态,心知这是要发火的前兆,她慌忙安抚道:“我今天也累了,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们先回去让小己好好休息。”
    随即拜托护士好好照顾儿子,陈佳辰俯身说了句“明天再来看你”就急匆匆拉着周从嘉走了,没注意周正己的眼角滑落一滴泪。
    出了病房到回家,周从嘉没再多讲一句话,他白天讲的够多了,开大会讲、开中会讲、开小会讲、视察讲、考察讲,嘴巴都要说干了。
    陈佳辰也很累,昨晚没睡好,早上起得早。除了帮周从嘉泄欲,还为儿子的事忙活,从医院出来她还要开车,回家了还得做晚饭。
    餐桌上的俩人未做交谈,饭后周从嘉直接去书房忙了。直到夜深了陈佳辰躺到床上准备关灯睡觉,周从嘉才说出自己的打算:“伤好后,把他弄回京市上学。”
    陈佳辰愣住了:“不是说送部队吗?”
    “胆大妄为的刺头才须送,他是蠢不是坏,有贼心没贼胆,纨绔作风,天天不务正业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混一起。送回京市去,让你爸妈照顾一下。”
    “啊?”陈佳辰一头雾水,没懂其中的逻辑。
    “京市遍地大官,到处子弟,没人惯着他、捧着他,自然飞扬跋扈不起来,学学夹着尾巴做人。”周从嘉揉揉眉心,越说越气:“都是你给惯的,好吃好喝供出来这么个玩意儿,再不管教,现在争风吃醋,以后干出欺男霸女的事也不稀奇。”
    “那我也跟着过去?还是我两边跑?”陈佳辰想想也是,成人尚且难以抵抗,半大的孩子又怎么防得了无孔不入的糖衣炮弹呢?
    “你跟过去干啥,他这么大了,该受点打击和约束了。”
    “可是……可是,我舍不得他啊,难到要他当留守儿童嘛?”
    “妇人之仁,难怪他现在这个鬼样子。你还跟过去,还两头跑,呵呵,不怕别人钻空子?”
    “我……”陈佳辰一想到要与孩子分开,心如刀绞。
    “你敢说让我出去找,你试试!”周从嘉以为陈佳辰又要出“你也像其他人一样多养几个情人伺候你”的馊主意,他的语气很是严厉。
    “可是我……我多久才见他一次啊,我还是想让他在我身边多待一会儿,万一到时候又像小和一样出国了,我又见不到了。”
    “出国,呵呵,照他这样你敢把他往外送?”
    “可以要小和照应下嘛。”
    “少给小和找麻烦,你也别想着去国外陪读,有空演慈母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管教孩子。”
    “我没想过陪读,你的前程更重要嘛。道理我都懂,我心里难受下还不行吗?我哪像你心这么硬,我接受也要一段时间啊!”
    “你越优柔寡断,他出事的风险就越高,你非要看他把自己作死了就开心了?这次是车祸,下次是什么?”
    “你怎么讲话这么难听!那你怎么不管他,你可是他亲爹!”
    “我这不是在管吗?结果旁边有人在坏事儿。”
    “你——”
    陈佳辰气的爬起来关灯,不想搭理周从嘉,她抱着被子怎么也睡不着。
    人到中年为什么这么多烦心事?琐碎、单调,偶尔的“惊喜”其实是惊吓。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这就是生活本来的面目?
    陈佳辰不具备高深的智慧,暂时回答不了,但她认为成熟的人应该学会忍耐,她莫名坚信,是自己的努力才让这个家成为世人羡慕的典范,起码没人能从光鲜亮丽的表象中窥探到内里的不堪。
    “我知道了,我明早联系爸妈,尽快把小己转过去。”黑暗中响起陈佳辰有些嘶哑的声音,她也不清楚周从嘉睡了没。
    “那你呢?”周从嘉回复得很快。
    “我肯定留在这里陪你啊,我懂,一个家庭的核心是夫妻关系,只有先经营好这个,这个家才能良性运转。”
    “我不是怪你,我没控制好情绪。要不是我疏于管教,他不会变成这样的。”
    “你别自责,你说的没错,是我太心软了,管不住人。你把孩子们交给我,我养成这样,主要是我的责任,我以为只要给足关爱就会……”
    空气中传来哽咽声,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别伤心了,先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周从嘉没时间伤春悲秋,他就像一台机器,不想断电都不行,因为天亮了他有他的责任与重担。
    “嗯,晚安。”
    陈佳辰侧过身背对着周从嘉,她好像找到了婚姻的真谛,其实就是两个人共同对抗人生的无聊与痛苦?
    记得周从嘉与她闲聊时提过某个哲学家的观点: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得不到满足便痛苦、得到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像钟摆一样在痛苦与无聊之间摆荡。
    事到如今,陈佳辰总算对这句话感同身受,她的人生似乎就是这样摇摆与徘徊,她好像活在这个世界上,又好像抽离了整个世界。
    陈佳辰不记得那位哲学家给出了怎样的解决方案,就算记得、会对她的境况有所帮助吗?就算聪明如周从嘉,他就能过好自己的一生吗?他就能与自己一起过好剩下的人生吗?
    意识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陈佳辰翻了个身,往周从嘉的怀里钻。
    睡的迷迷糊糊的周从嘉习惯性伸直手臂,亦如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揽住陈佳辰,不紧不松,力道恰当好处。
    感受着身旁均匀的呼吸,陈佳辰的心跳慢慢平复,她生出一阵由内而外的安心。
    或许她不一定要执着于找答案,或许答案就在身边,或许答案就在眼前。
    或许她之前的想法没有错,或许这就是生活,或许爱真的是答案。
    也对,如果不是真的爱,哪来没底线的温柔?只是如果时光能永远停留在两人初遇的瞬间,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