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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照风见她从学堂里出来后面色不佳,一路上欲言又止了许多回,听至此处才后知后觉,素来严正的面容上多少生出几分尴尬意。
他沉吟了片刻,才斟酌问道:“十一娘,你所说的这位杨娘子,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呢?”
……
圣上记忆里的长信宫里一向是极热闹的,朝阳长公主午后入宫陪侍父母,反倒是安静下来了。
他入内的时候见万福和枕珠姑姑都守在外面,心里还有些存疑,直到入内见到上皇与太后正卧在榻上,面上都是一层厚厚的白,而他这位疑似将父母面颊当作涂鸦画布的妹妹正执了篦子,在孝顺地替太上皇梳发。
“哥哥这时节不该批折子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朝阳本来是与母亲探讨保养之道,索性后来也为父亲涂了一层珍珠面膏,供一时之乐,见到皇帝过来十分讶然,连忙请上皇与太后起身,缩在一旁,怕他训斥自己胡闹。
郑太后到底也是讲究礼数的女子,不愿意与上皇在已经做了皇帝的儿子面前披发垢面,吩咐皇帝暂且到侧殿坐一坐,过一刻钟再进来。
宫人们送了洗漱之物进去,皇帝并未随着内侍一并到侧殿去,反而与朝阳长公主一并到了游廊荫凉处,闲话家常。
朝阳长公主见圣上完全没有询问殿内方才在做些什么的意思,只是折了阿娘庭院中一枝徘徊花在手,便恢复了往日嘻嘻态度。
“哥哥是从何处来,满怀衣袖皆是香?”她嗅了嗅,笑吟吟地望着皇帝身边的内侍监道:“这可不是徘徊花的香气,倒像是姑娘家身上的。”
皇帝平日里熏的多是些清新淡雅的香,然而此刻却沾染了些许胭脂水粉的甜香,与朝阳长公主对他往日的认知有极大出入。
内廷萧瑟太久,久到她竟不觉得圣上方才私会过哪位佳人,以为又是哪个想要勾引天子的宫人,玩笑道:“哥哥若是一般的皇帝,我身为臣妹,一定要忠言逆耳,劝谏陛下止白日之欢,省得损伤御体。”
“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朝阳长公主空手从圣上手中夺了那一枝带刺的徘徊花,敲着手心忍笑道:“若有宫人攀附,我瞧您不如还是从了罢,倒不单单是为陛下阴阳调和考虑,宫人得名位,圣人得皇嗣,江山有继,省得阿爷一把年岁,还要去考校别人的儿孙,一箭数雕。”
太上皇早年暴戾荒唐,于屠戮宗室上毫无仁慈之心,以致家国几度危机,除却君主亲征,宗室挂帅的传统到皇帝这一代几乎等于无,还是圣上当年做东宫的时候偶尔会出去领兵建功,现下用人,几乎全部要交与外臣。
他人至中年,对宗族与天下终于生出些许的愧疚心,当然更多的还是恼怒皇帝的不生育,以至于他还要从如今的平静之中抽身出来,考量日后传位给那些昔日仇雠的孩子。
一旦两代天子山陵崩,没有紧密血缘依附、甚至是带有新仇旧恨的皇权更迭,很难说不会成为国朝新的一场浩劫。
太后反倒比上皇还能看得开些,时常劝解,他们当年深受其害,皇帝自己不愿意娶妻生子倒也不必去管。
“朕倒是愿意相从,”圣上瞧着妹妹狡黠的眼睛,忽然就想起来比她也小不了许多的杨徽音,语气轻快:“但宫中也有宫中的规矩,岂有未婚夫妇婚前行礼的道理?”
朝阳最初意图不过是调侃圣上的桃花运,现在却被这些完全超出认知的秘密惊呆,结结巴巴道:“阿兄,你说什么?”
圣上颔首,他负手立于花树旁的游廊台阶,很是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她这样吃惊是很不合常理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何不妥吗?”
作者有话说:
朝阳:忽然被塞了一嘴瓜,瞬间就清醒了
徘徊花就是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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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朝阳长公主倒不是叶公好龙,平日里怂恿兄长,真听说皇帝有意立后反而不喜的人。
但是这委实是太突然了,皇帝不声不响,忽然便为内廷选择了女主人,仿佛是晴天一个惊雷,这叫她一时有些适应无能。
圣上就这样像是与她谈论阿娘莳弄花草的成果一般,很是随意从容地谈起婚姻终身,教她生出一种错觉,皇帝下一刻告诉她,“朝阳,朕其实已经有皇子了”,她都觉得这样很正常。
朝阳长公主沉吟片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不知道这位皇嫂,芳龄几何,又出身何等门庭?”
她对圣上的私下行踪并不感兴趣,也从未听说今上有中意的女子,不免好奇又伤心:“怎么,难道阿爷和阿娘他们都知道,独我是最后才晓得?”
圣上避开了前面的问题,笑着将那一枝徘徊花从妹妹手中拿了回来,淡淡道:“朝阳是第一个晓得的,也早就见过她。”
……
郑太后一直是注重保养的女子,她阅历颇丰,又心怀柔软,是以至今仍见年轻,被皇帝撞见,也是不慌不忙地与太上皇净面整衣,挽了极简洁的发髻,才令人去请皇帝与朝阳长公主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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