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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刚刚及笄,心气再高,心里还是害怕爹娘会对她失望。
家里的姐姐们都出嫁了,总算要轮到她,可是她年纪太小,孙晴娴这样的哥哥们的孩子已经长成,谋前程不缺她一个,她怕爹弃了她这颗棋子,从此与权势无缘。
剥好皮的葡萄串在金制的小叉子上,孙灵月一口擒住,在齿间碾碎,露出她们入宫后第一个畅快的笑:“既如此,你早日出宫吧,哀家派人给恩国公送信来接你。景王妃很得太皇太后与长公主喜爱,若发现你的心思定要动怒,出去避避风头。”
孙灵珊死死咬住唇肉,尝到了血腥味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忽地就冷静下来,想太后方向磕了一个头:“多谢太后为妹妹着想,妹妹先去整理行装。”
“去罢,你也跟着一道走。”抬眼看着孙晴娴。
孙晴娴摇扇的动作一僵,哽着声道:“是。”
进了她们的住的屋子,孙晴娴一声不吭地收拾衣裳,孙灵珊却一动不动地看着书案上的笔墨,许久后开口:“收拾什么收拾,忘了入宫前你祖母同你我说的话吗?”
“寿康宫里,太后不过是个纸老虎。”
窗户敞着,热烘烘的风吹进来,卷起书案上的宣纸,有一张没有压好,随着风飘飘荡荡落到地上。
孙灵珊眯着眼看地上的纸,她,要留在宫里。
出了宫,一切可就由不得她了。
第83章
寿康宫的人还没来得及去恩国公府送信,汪氏便不请自来了。在宫门口递了信,等着寿康宫的人去接她。
翠绿来说这事的时候,孙灵月正逗着笼中鸟。
鎏金浇铸的笼子里,有一只小巧的雀鸟,身形优美,翅上大块的金黄色斑纹极其鲜艳,啼声清脆伴着颤音,是难得的珍品。原是皇上那边养着的,看它有趣,特地送来寿康宫中给太后解闷。
日头西沉,再晚些宫门就要下钥了,孙灵月听到汪氏无召前来,下意识眉头一皱,不过随即又舒展开来。
难得她心情好,不打算同汪氏计较这些规矩,且来的正好,可以早些带着殿里那两人回去,省得夜长梦多。
汪氏来时,孙灵月正擒着笑捻了一小撮食料,看着笼中的金翅雀随着她的动作蹦跳啼叫,背着身接受汪氏的跪拜。
“翠绿,赐座。”将食料尽数撒到笼子里,随意将手搭在桌案上,宫人见状拿着打湿的帕子上前,细细帮她净手,“国公夫人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汪氏从座上起身,略屈膝:“实在不该这么晚来打搅太后,只是家中有要紧事与太后相商,耽误不得,还望太后屏退左右。”
孙灵月挥了下手,不多时,殿内只剩她和汪氏二人:“既是家中的事情,国公夫人可要灵珊与晴娴过来。”
汪氏一改从前唯唯诺诺的模样,神色严肃:“太后不能将灵珊与晴娴送出宫。”
孙灵月笑意凝在嘴角,半晌没有出声,冷冷地看着挺直脊背站着的汪氏。
天热,这时候也没有凉下来,反倒越来越闷热,有些喘不过气。寿康宫里冰鉴摆得多,潮湿的空气爬上肌肤,如阴冷的蛇爬过,湿湿黏黏的叫人毛骨悚然。
“国公夫人真是好神通,这寿康宫里的事情,恐怕哀家也不如夫人知道得多。”
汪氏半分没有退缩,直直迎上她的目光,偌大的宫殿里荡着汪氏略显老态的声音:“臣妇不敢。”
“不敢,还有你们不敢做的事情。”孙灵月移开了眼,染着蔻丹的鲜红指尖搭在鸟笼上,惊起歇在晒杠上的金翅雀,“她自作聪明招惹了景王妃,国公夫人如此聪明,想必不需要哀家多言。”
“不过是一方帕子,稍作遮掩不算什么难事,灵珊还小不懂事,被一点小事吓破了胆子,害得太后为她费心,还请太后多包涵些,得空多教教她。”汪氏轻描淡写地说。
“灵珊任性妄为,哀家不喜,国公夫人还是接回去好好教导一番再送人过来吧。”
外头的天上不知不觉地聚了一片乌色的云,殿内没有燃烛,渐渐暗下来,只有孙灵月座边几颗明珠幽幽散着光,映在她阴沉的脸上。
“灵月。”汪氏深深叹一口气,直呼她名字。
孙灵月觉得刺耳,搭在笼上的指尖骤然用力,泛着惨淡的白,伴着金翅雀颤颤的啼叫声,沉声道:“国公夫人注意分寸。”
“许久没听见灵月叫声娘了。”汪氏戚戚然,捏着帕子抵在眼角,帕子上不见泪痕。
孙灵月不为所动:“宫门要落锁了,国公夫人带着她们早些回去吧。”
扬声要叫翠绿进来。
“灵月!”汪氏打断了她,眸子里闪过一道厉色,脸色也沉下来,“来前你爹跟娘说了些话,娘以为你知道如今的不容易,不会难为国公府,不想你身居高位多年,心思也变得简单了。”
“皇上尚且年幼,景王把持朝政,你这寿康宫看着尊贵,可是上头还有个太皇太后,景王一个不悦困了你两个月,连皇上都要看他脸色,处境之尴尬,难道还要娘与你细说吗?你且想想,没有你爹的筹谋,哪里有你如今的滋润。别怪娘没提醒你,惹恼了你爹,他能成就你,自然也能毁了你。”
狠话说完,汪氏又放软了声音,恂恂说道:“灵珊入景王府,不单单是为了国公府,也是为了你啊。只有国公府好,你才能一直好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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