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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紧张得不敢呼吸,唯恐漏听了一个字。
凌昭说的不多,只指点了林嘉三个字。字之一道,在乎天长日久,日积月累,不可能一蹴而就。指点三个字足够她练一阵子的了。
“这阵子不必去给三伯母请安了。”凌昭告诉林嘉,“没几日就要院试了,族学已经放了假,十二弟他们几个这几天都在家里备考,不回学里了。”
他说:“不要扰了他温书。”
谁想见十二郎啊,躲都躲不及呢。九公子这是给她报信,好让她避开呢。
林嘉眼睛弯起来,脆生生地应道:“九公子放心,我回去就告诉姨母,绝不过去扰了十二公子。”
她心中有数就行,凌昭微微颔首。
才指点过她书写,他的眉目间带着平和,没有平日那般疏离。林嘉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九公子……十二公子这次,你看他能考中吗?”
凌九郎是探花郎,一甲进士及第,这是人尖子里的人尖子。以他的水平,看一个童生中不中得了秀才肯定还是能做得到的吧?
凌昭不置可否:“看他心境。”
十二郎资质一般,若用功些、专注些,考场上发挥稳定,就能过院试。
但他用不用功,专不专注,能不能稳定应考恰都是凌昭不能控制的因素。
林嘉问问题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年少的人特有的闪亮。
凌昭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她这样闪亮的眼睛。
本来比起世人都称道的那种臻首微垂、含胸收肩的所谓女儿家该有的姿态,他一直也都更喜欢那些脊背挺直,富有生机和力量感的女子。
但她关心十二郎能不能中又是要怎样?
凌昭漫不经心似的反问:“你是希望他中,还是不中?”
林嘉根本想不到这问题里包含的诛心之处,她不假思索地说:“自然是希望十二公子能得中秀才。怎么会希望他不中?”
她寄身凌家,受凌家庇护,当然希望凌家兴旺。
另一个,则是杜姨娘念叨过,希望十二郎早取功名。
“他这个年纪了还没订亲,我想着三夫人定是想等他有了功名再给他说媳妇。”杜姨娘猜测说。
林嘉觉得杜姨娘说的有道理。
大户人家结亲,整个六礼的周期漫长。一步一步地要走好几年都常见。
早早地订下门当户对的人家,精心准备数年,待到亲迎,一方十里红妆大家闺秀,一方八抬大轿重金聘娶,结的是两姓之好。
十二郎这个年纪就已经该订下来了,三房却还毫无动静,很明显三夫人在等他过院试。
杜姨娘说:“他现在年轻,心思浮,等他娶了妻心定下来,就不会缠着你了。”
因为杜姨娘这个说法,比起旁的凌府公子,林嘉格外盼着十二郎早取功名,迎娶娇妻,最好从此跟她客气有礼,再无纠葛。
她才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少年人的真心或者假意都很难藏住。
凌昭看着林嘉眸子澄澈,目光清正,知道她说的是内心的真话。并没有因为十二郎给她带来了麻烦困扰就盼他不好。
她身受凌府的庇护,若还有这样的心思,那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值当得他花心思了。
幸好不是。
桃子照例送林嘉回去。
路上林嘉有点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姐姐。”
桃子回头瞧了眼梅林,悄悄说:“可别这么说,托你的福,我起码清闲一早上。不用担心水榭那边,有南烛呢。”
原来如此,林嘉和桃子一起捂嘴偷笑,放心了。
到了小院见到杜姨娘,桃子也不遮掩:“今天公子们都聚在书斋读书,这种时候我们公子是不许丫头们添乱分心的,只让小厮们在跟前伺候。我偷出来找林姑娘玩。”
杜姨娘吃惊又好笑,又感慨:“马上又是院试了,这一年一年的。只盼公子们个个都能高中。”
桃子道:“可不是嘛。”
她们两个去了林嘉的房间。
桃子才坐上榻,就看到了榻几上的一本字帖。她一眼看去就感觉不对,翻开折页来看到印章,果然是凌昭的。
林嘉端上茶来,说:“我想早点还给九公子,可九公子说过‘不练出模样来,不要还’,我的字……还差得远。”
说起来,她有点愁。拿着人家的东西太长时间,总是心里不安。可一个人的字不会突然一下子变好,总需要个时间。
凌昭借给林嘉的书籍和字帖,都没有经过桃子的手。桃子听南烛提了一嘴,知道林嘉的请求凌昭许了,书借了,就没再操心。
她没想到凌昭会把字帖也借给林嘉。字帖和闲书,可不是一回事。
闲书才几个钱,字帖的价值没有定数。
她看看林嘉,分明感觉到她根本不知道这本字帖的价值。
想到刚才凌昭还指点了她三个字,顿时有一种明珠蒙尘、锦衣夜行的感觉——蒙尘的不是字帖本身,而是凌昭的这个行为。
桃子嘴唇动了动,内心里很想告诉林嘉这字帖价值几何,探花郎的指点又是多少人求不来的。
但凌昭讨厌身边人轻浮浅薄。以一个东西的价格来衡量它的价值就是浅薄的一种表现。
桃子最终忍住了。
“既然公子说这话了,”她笑着说,“姑娘好好用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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