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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嘉看过那些有张安签字画押的字据,大小金额不一,乱七八糟的。但林嘉还记得她看到了日期落款。
    张安的确是被人做局诱赌没错,但这局发生在什么时候?
    -在他去了凌氏族学之后。
    是谁、什么时候把张安推去了凌氏族学?是凌熙臣。
    凌熙臣在她回门的那天,与她说完要好好过日子的话,转身出了垂花门,告诉张安,可以荐他去凌氏族学。
    这种事不是急事,可当天晚上信芳就急慌慌地赶到张家把这件事敲定了。同时,季白在巷子里给了小宁儿药,要她给张安下药。
    张安的确是张家破碎的根本原因。
    可在别人做局诱赌他之前,他只是一个有着许多常见缺点的普通的少年郎。
    圆滑、虚荣、软弱、没担当、贪图安逸,可这些,不至于让他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就妻离家破。
    林嘉不想去想,可一条条信息在脑海里化作了笔,抹下一道道线条,自己勾勒出了完整的图画。时间、动机、手段都那么清晰明白。林嘉微微地俯下身,呼吸乱而重。
    小宁儿吓坏了∶姑娘,姑娘!林嘉按住了心口,努力地把呼吸控制住。你出去,我一个人待一会。她说。
    小宁儿哭道∶姑娘,你罚我吧!林嘉的声音极轻∶我不罚你。人只能处置属于自己的东西。
    小宁儿身契虽在她手上,却根本从来不曾是她的人。
    小宁儿哭着出去了,一个晚上辗转反侧地没睡好,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起来。去给林嘉梳头,却见她已经自己梳好了。
    她放下梳子,抬起眼从铜镜中看小宁儿。小宁儿从她脸上也看不出来什么。
    从前的姑娘是十分爱笑的,在排院里是,在张家更是。是能感觉到她身上蓬勃的生命力的。
    这次再见到她,小宁儿就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生命力不见了。她的笑也变了。没有那种明媚的、自然的、偶尔敞怀欢畅的笑了,她总是笑得浅浅淡淡。
    私底下,马姑姑说∶受惊吓了,缓一阵子就好了。
    小宁儿不知道林嘉那天晚上到底遭遇了什么。但她感觉到,把林嘉变成这样的应该不止是那一个晚上的事。
    她连现在住的院子也不愿意费心去打理。后来还是季白管事搬了许多盆栽的花木来装点了主院。季白管事的品味带着富贵气,到底跟姑娘的品味不一样。
    这个院子看着也藏蕤繁盛,可与张家小院那时的感觉截然不同。但她……也不在意。
    用完早饭,林嘉道∶小宁儿,我们做点心吧。小宁儿咦了一声,低下头去∶好..….两个人往前院去。
    马姑姑在前院练功呢,刀光闪闪的,见着她们两个到前院来,很高兴∶又做点心啊?林嘉微笑∶是。
    看着林嘉在厨房里忙,马姑姑还问小宁儿∶怎么了,怎么套着个脸?小宁儿支吾∶没睡好。找借口窜了。
    林嘉照样把点心装了篮子给了小宁儿∶去吧。
    好像昨日的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小宁儿惴惴,挎着篮子快步出了门。
    往日她都会机灵叫卖,中午前就能回去吃饭。今日里提不起兴致,卖得不好,也不想回去,自己吃了两块点心充饥。
    日头更高了,她还在街上徘徊,正想着这样不行,还得打起精神来,忽见两个男子从馆子里出来,左右看看,对她招了招手。
    点心又卖出去几块,小宁儿低头整理篮子,忽听身后两个男子道∶这个张安也是神奇,卖了房子、布庄,就这么消失了。
    张安、布庄、消失。小宁儿愕然回头。
    两个男人看过来。小宁儿心里打了个突。
    探花郎金屋藏娇是不能见人的事,所以每次凌昭来,林嘉都紧张地让他快走。小宁儿心里也明白的。
    她忙强作镇定,扭身走开,一钻进人群里就加快了步子,赶紧回家去了。
    敲开门,马姑姑开门∶小宁儿,你回来啦。
    怎么这么晚?她问,我们都吃过饭了,你吃了没有?
    小宁儿想说刚才遇到的那两个人的事,可话到了舌尖上又吞回去了。马姑姑是凌九郎的人。她还是决定去跟林嘉说。
    府里选丫头,相貌是第一关。小宁儿相貌不过关,几次选丫头都被筛下去了。府里根本没她的立足之地。
    她是没有机会到凌九郎跟前伺候的。她的前程,终究还是跟林嘉捆在了一起。同样的错不能再犯第二次了。
    到了里面,林嘉坐在榻上似正出神。
    小宁儿唤了声姑娘,把街上遇到的两个男人的事说了。林嘉怔住∶找张安的?
    是。小宁儿说,他们提到了布庄,说张安就这么消失了。怎么听,说的都是张小郎。
    小宁儿问∶姑娘,要告诉公子吗?
    林嘉想了想,怀疑还是赌债的纠纷。她道∶不必,有人找张安,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小宁儿也才反应过来。
    是啊,找张安,与她们有什么关系。林嘉都和张安已经义绝了。她就是因为昨天的事,心神不宁,才一惊一乍了。
    她有心想问张安去哪里了?怎就消失了?难道真是被卖了?凌九郎没管他吗?
    每个人所知道的信息都不全面,不全面的信息便容易导出不正确的结论。小宁儿此时忽然明白了昨晚林嘉为什么面色苍白,呼吸又乱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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