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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花妩面上流露出几分遗憾来,像是真的觉得十分可惜。
周璟又道:“戏里的章青原来不叫章青,就叫陆青璋,你之前向朕讨要恩典,说想要这一出戏闻名天下,流传后世,就是为了今日的报复吗?”
花妩扑哧笑起来,她一手托着腮,侧过头,鬓边的步摇玉坠轻巧晃动,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笑着问:“皇上有没有讨厌的人?”
周璟想了想,道:“曾经有过。”
“曾经,”花妩念着这两个字,好奇问道:“皇上报复过他吗?”
周璟道:“报复过。”
“怎么报复的?”
周璟坦言道:“和他打了一架,打掉了他的门牙。”
“皇上真是年少轻狂,”花妩笑眯眯地道:“倘若皇上现在有讨厌的人,又当如何报复呢?”
周璟听了,道:“朕不需要报复。”
他的语气平淡,却隐隐透着一种傲然,花妩赞同颔首,微笑着道:“皇上是天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天下人皆恶皇上之恶,怒皇上之怒,但是臣妾区区一介女流,要报复一个人,就只能用这种不入流的法子,臣妾不能如蓉娘一般用剑杀他,便借天下人的唇舌杀他,古有陈世美,今有陆青璋,往后百年千年,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说到最后一句,她仍旧是笑着的,只是那双眸子里透着寒意,犹如薄薄的冰,既冷又利,周璟第一次意识到,花妩那看似柔弱的身躯里,藏着一颗坚韧的心,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他的脑子里忽然浮现一句话,妍皮不裹痴骨。
正在这时,花妩忽然道:“停下。”
帝王仪驾立即停下来,花妩倚在窗边,向外看去,只见宫道旁伏跪着一个人,他身着朱色官服,因才下过暴雨的缘故,宫道上处处是积水,他就跪在那积水中,官袍都湿透了,看起来分外狼狈,好像一条落水狗。
花妩盈盈一笑,她就喜欢痛打落水狗,语气轻飘飘地道:“陆大人,酒醒了呀?”
那人正是陆青璋,他好不容易借着醉酒脱了身,原想悄没声息地出宫回家,却不想这般倒霉,半路上又遇着这煞神了。
陆青璋如今听见她的声音就十分头疼,更不敢抬头,只是道:“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花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问道:“大人,今日那出戏是本宫亲自写的本子,皇上都夸好看,大人觉得呢?”
陆青璋埋低了头,按在积水中的双手用力,手背上青筋隐现,他语气艰难道:“微臣觉得……娘娘写得很好。”
花妩兴致勃勃地追问:“有多好?”
陆青璋顿了许久,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憋:“精彩跌宕,字字珠玑,乃是上乘佳作。”
花妩抚掌,欣然道:“大人不愧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果然很会夸人,真是本宫的知音啊!”
听着这充满讽刺意味的话,陆青璋堪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了吐血的冲动,沉默不语。
花妩收了笑意,道:“陆大人既然喜欢本宫这出戏,不如就多看几次吧,本宫会派人去贵府上,每日演一回,大人可千万要仔细欣赏啊。”
第30章
龙辇到了碧梧宫,绿珠扶着花妩下了轿,她回首冲周璟笑了笑,道:“今日多谢皇上了,皇上要来宫中小坐,喝杯茶吗?”
周璟先是顿了一下,还没回答,花妩便福了福身:“那么,臣妾恭送皇上。”
周璟:……
龙辇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半道上,刘福满忽然听见轿中的天子问了一句:“朕刚刚看起来很不情愿?”
刘福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没有,皇上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贵妃娘娘快人快语,误会了皇上。”
周璟淡淡道:“她说不定也只是客套一句,敷衍朕罢了。”
刘福满这下也不知道如何接话了,暗暗腹诽,诚然贵妃娘娘没有再三相邀,但是您当时为什么要愣那一下呢?都是老夫老妻了,还用得着矜持什么?现如今倒跟我一个奴才抱怨起来了,真是……
……
天色擦了黑,花妩才觉出几分疲惫来,今日的情绪起伏有些大了,又喝了酒,她这会有些困乏,但还是吩咐绿珠道:“去把那卷妙法莲花经取来。”
绿珠微微讶异,道:“不是要放在娘娘床头么?怎么又要拿出来?”
花妩揉了揉眉心,道:“明日给太后娘娘送去,今天我搅和了她的寿宴,她心里指不定怎么窝火,这妙法莲花经不是高僧用血抄下来的么?太后向来崇信佛法,想必很喜欢。”
绿珠迟疑道:“可这是皇上特意为您找来的,花了好大的功夫,就这么送给太后娘娘,您以后又做噩梦了怎么办?”
在花妩小产之后,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总是做噩梦,梦中皆是不祥的事物,夜里时常会被惊醒,一如回到了幼时她刚入花府那会,因为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花妩也会做噩梦,醒来之后就盯着床帐看,总疑心那里有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偷偷窥视着她。
既然睡不着,花妩索性不睡了,夜里熬到很晚,白天再补眠,但是这件事很快就被周璟察觉了,因为他发现无论他多晚来碧梧宫,花妩都精神百倍,甚至于在两人欢好过后,哪怕累到了极点,她也不睡,睁着眼睛神游太虚。
有时候躺到凌晨,实在无聊了,花妩还会起来去外面溜达,她披着外裳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游魂一般,有一回差点把起夜的绿珠吓出毛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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