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忽然想到了很有意思的事。”男人细长的眼眸隐含暗色，声音也逐渐变低，“你不用担心，虽然那是我的堂弟，但要是做错事，我也不会轻饶他的。”
    “至于我想干什么嘛，”霍明哲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你就当我在日行一善吧。”
    少女下意识地躲开他的滚烫视线。
    这人未免太过狡猾，一个分分钟经手无数金钱、顷刻就能造成股市震荡的商界枭雄，倒想在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面前装好人。
    “我要叫车了。”女孩点开手机的打车软件，似是强调，“不管怎么样，谢谢您的好意，霍先生。”
    男人也不拦她，只是懒懒地挂着抹笑，就像在看一只笼中想要展翅的雀鸟。
    对女色，兴许是见得太多，他兴致寥寥，犹如沉寂百年的火山。
    谁料碰见她，顿时火山复苏，熔岩沸腾。
    这么稀罕，叫他怎么放人？
    ***
    清晨，一大早的光景，经纪人带着早餐来接碧茗去片场。
    小助理忐忑地盯着经纪人看，不知道这身兼数职、忙得不可开交的上司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碧茗刚醒不久，脸上敷着补水面膜，头发被卷起一团固定在脑后。
    昨天坐出租回到公寓已经凌晨一点，连个美容觉都睡不够。
    “青夏……”文姐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女孩，“你没事吧？”
    碧茗摇了摇头。
    文姐眼尖地瞥见沙发上还放着一件男士外套，似乎是昨天穿在那位身上的，心里陡然一惊，该不会昨晚就一起过夜了吧？
    “青夏……你确定不需要我帮你跟剧组请假？”文姐犹疑着问道。
    碧茗继续摇头。
    她倒不是故意不说话，而是做面膜的时候不喜欢动脸部肌肉，影响面膜纸和唇周的贴合。
    文姐见她不肯开口，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
    那位看上去气势极盛，小夏脾气又冷又倔，恐怕是吃了一番苦头。
    昨晚离开金宴酒楼时，她第一次见到老板那么害怕一个人的模样。
    “还、还要找导演换掉小夏吗？”她试探着问道。
    下一秒就见小霍总脸色扭曲地回头，低吼了一声：“换个屁啊！现在该担心的是我哥会不会把我换了——”
    文姐顿时明白了，看来颜青夏以后才是公司里真正要供起来的祖宗。
    于是她一大早就亲自赶来了，要知道以往文姐手下负责好几个艺人，人气都比颜青夏高得多，哪里有空理会一个十八线新人？
    对于精明世故的经纪人，碧茗没有任何想法。
    在得势时，这种人还是很好用的。
    “今天要拍摄的戏份比较重，上午一场，下午两场，都是和男配的对手戏。”文姐翻了翻通告单，又回头交代小助理，“炖点冰糖雪梨水，温在保温壶里，青夏休息的时候才有得喝。”
    助理讷讷点头。
    “片场的饭菜冷得快，这种天气你尽量在下戏前提前给青夏点外卖，少油少盐别太刺激的，饭钱以后公司这边开章报销……”
    助理想起先前几天和碧茗一起吃的群演盒饭，心里郁闷不已。
    好家伙，她才知道，原来拍戏的餐费公司是可以报销的呀。
    不久后，收拾好自己的碧茗被热情的文姐领到了保姆车上。
    “青夏，这个牌子的车是公司里最好的一款了，以后就专门用来接送你。”
    “文姐……这样会不会不合规矩……”少女抚摸着柔软的真皮座椅，脸色犹豫，“我，我还欠着公司不少钱呢。”
    文姐豪爽地挥手：“没事，你先用呗，不然也是空置着积灰。”
    她一想到颜青夏背后站着老板的老板——也就是自己的大老板，立马干劲十足。
    先不管大佬能新鲜多久，至少现在得干得尽心尽力，才有升职加薪的机会。
    碧茗无声叹息，看看，光是狐假虎威都能获得这种实质性的利益。
    不怪娱乐圈里的女明星们都有“背景”，资源就那么多，争抢的时候没后台的就是拼不过有后台的。
    车开了半路，助理刷了刷手机，忽然“哎呀”地叫了一声。
    “这是干嘛呢？”文姐瞥了她一眼，“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我看到夸青夏的通稿了——‘颜值超越云蓁的最美女配即将降临内娱’……”
    小助理刷了一下，哇撒了一声：“靠，好几个营销号发这稿子呢，评论区都是云蓁的粉丝在骂人。”
    文姐皱眉：“我们没请公关营销给青夏写这种东西。”
    “这明摆着要捧杀吧，应该是对家买的。”助理小姐姐对这种套路熟悉得很，可是转瞬又挠了挠头，“咱们哪里来的对家？”
    “这几个营销号啊……”文姐接过手机，迅速地看了几眼，“都是策星养的，那就只有云蓁了。”
    助理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是她？”
    一个顶流大花，不去水奖项，和别的当红女明星抢代言，自降身价针对一个十八线的小新人？
    此时，靠在按摩座椅上的碧茗睁开眼，淡淡地说道：“很正常，因为她在防爆我啊。”
    这话实在太自信，顿时把文姐和助理的注意力都扯了过去。
    “青夏，呃——就我们目前的人气来看，好像也没办法威胁人家。”助理弱弱地提醒道。
    文姐沉思片刻，又看了看碧茗：“《夏日情书》这个剧你演得很好？”
    在她看来，如果这些通稿是云蓁那边发的，说明对方非常重视这部剧，以至于连剧都还没播就要致女二于死地。
    “我不知道。”碧茗的眼眸轻轻睐起，慵懒中带着点媚意，“应该比她好一点点吧。”
    文姐见她如此情态，一时间分辨不住话中真假，只好扭头看着助理：“到底怎么样？”
    小助理伸出手，食指和拇指之间留了条细缝：“青夏说得没错，就是‘亿点点’！”
    文姐：？
    “因为青夏，导演把1v1的感情线改成了2v2，加了很多跟男主的对手戏。”
    文姐顿时懂了：“云蓁那边没意见？”
    “有，”助理露出一个有点微妙的笑，“她的意见是让男主男配都只喜欢女主，只不过大家都没听她的而已。”
    毕竟扮相违和，代入感又差，导演专门给她设计了很多种镜头，结果都演不出女主的苏感。
    最可怕的是，她和男主的互动，完全就是彻彻底底的人工糖精。
    什么辅导作业时相视一笑，放学路上你追我赶，办公室里意外摔倒……
    各种本应该青涩又甜蜜的桥段，演出来的效果真的很奇怪，而且许大影帝从来不留手，演戏时经常压戏，云蓁卡得都快死机了。
    和许澄阳对戏唯一没卡镜头，甚至还能互飙气场的，只有自家这位了。
    即使单纯作为一个观众，助理都忍不住为许澄阳演绎的夏安和碧茗的顾冬月感到惋惜心痛。
    导演更是喜不自胜，两个演技派直接升华了整部剧的质量，一到这两人的镜头，他就拍得很舒服，想要什么画面只要交代清楚，他们就会展现出近乎完美的表演。
    文姐了解完这些细节以后，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怪不得，要是我在云蓁的团队，也会把青夏往死里整。”
    想了想，她又看向碧茗：“这种通稿一般来说是最难处理的，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短期以内可能会受到一定的非议。”
    碧茗右边的颊挂着一个很浅的梨涡，薄唇轻启：“谢谢文姐，我知道。”
    捧杀，对于一个新人来说的确是致命的。
    但是云蓁应该没听过，还有一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些通稿，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也是在给碧茗提咖造势。
    不是谁一出道就可以直接对标“顶流大花”的，最重要的是——
    如果剧播之后，顶流大花真的被十八线新人碾压了，那现在炒起的所有热度，都等于给碧茗做嫁衣。
    成名最快的途径，不就是踩着前辈上位吗？
    碧茗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温柔地翘起唇角。
    第42章 绿茶小花真的拉踩上位了怎么办（7）
    晚宴结束后，霍明哲回到家，跟自己亲妈来了个狭路相逢。
    年过半百的妇人保养得当，仪态娴雅，坐在客厅的吊灯下静静地泡茶。
    “哟，妈，您怎么还没睡呐。”高大俊朗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眼睛一瞥墙边的英式座钟，“这么晚了，您早点休息。”
    说着，男人就准备上楼。
    “明哲，等一下，别想着溜啊。”霍母端起手中的新茶，轻轻抿了一口，“今天的晚宴怎么样？听说你胡姨也带着她回国的小女儿去了，有没有跟人家打声招呼？”
    霍明哲这老奸巨猾的商界狐狸，可以跟任何人耍心眼，可是一对上家里这位一心催婚想抱第三代的老太太，简直就是秀才遇上兵。
    “妈，您能不能歇会儿，”男人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我周围当时都是人，哪里注意得了这么多？”
    霍母摇了摇头，看着自己最为骄傲的大儿子，声音冷静：“你今年多少岁了？别人在你这岁数，连二胎都有了。”
    霍明哲俊美的脸庞僵得跟石膏似的。
    “你以为你还年轻呢？老大不小了啊，”霍母一边说，一边拧眉，“要不你今天跟妈说句实话——”
    “什么实话？”
    “你是不是……喜欢男的，不敢带回家？”
    霍明哲愣了一下，差点被气笑了：“您想到哪去了，这怎么可能？”
    霍母是真的焦虑，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三十好几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那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霍明哲看着霍母脸上浅浅的皱纹和真切的担忧，心头烦闷逐渐化软，走到沙发前，柔声安抚道：
    “妈，您放心，我就是没遇上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