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还活着？”碧茗歪了歪脑袋。
    银发哨兵望了一眼碧茗，摇头：“它除了意识，其他的东西都损坏了，作为一个机器人，与死亡无异。”
    看着那颗机械头颅被人捡起，当成玩具踢来踢去，大小姐有点困了：“我知道，植物人嘛，难道这部电影要讲机器人怎么起死回生吗？”
    事实上，这部电影比她想得更平淡无聊。
    没有复生，没有找回久别的爱人，只有一颗还带有意识的机械脑在宇宙里随波逐流、遇到形形色色的星球和人类的星际旅行。
    碧茗：完全可以理解这部片子的票房为什么那么低了，是来骗钱的吧？
    可是旁边的银发人造人却看得很认真。
    碧茗打了个哈欠，然后悄悄闭上眼睡着了……
    等她再度睁开眼，是被一个非常轻快、跳跃的音乐惊醒。
    在悠扬的小调里，碧茗看见周围是粉红色的转动的星河，而那颗机械头颅正在被一个和电影开头的女人一模一样的家伙抱着转圈圈跳舞。
    “这是……久别重逢？”碧茗问旁边一声不吭的人造人，“大结局了？”
    银发哨兵凝视着她，目光里是碧茗无法读懂的东西。
    “永恒。”他说，“旅行的尽头，他抵达了永恒。”
    碧茗困惑地眨了眨眼，随即就看到画面里，那颗机械头颅正在女人的怀里慢慢地碎裂成一片片的铁块。
    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对着逐渐变成幻影的女人呢喃：
    【我已经看遍银河】
    【见过寄生在黑暗里的星辰】
    【见过亿万星环同时闭合时的华美】
    【见过流星射线孤注一掷奔向黑洞】
    【可无休止的旅行尽头】
    【我只想再看一次你的眼睛】
    虚影里的女人幻美如梦，而机器人却只能发出了最后一句感慨：
    “什么是活过的意义？生命终焉，我所追寻的只有它啊。”
    人类为爱而活，为了被爱而活，可是机器人呢？
    他们说，机器人是没有感情，没有心和灵魂的。
    可是与女人那短暂而梦幻的时光里，机器人想，它确实看到了比整个银河更让它想要注视的东西——
    人类把那称之为【爱】。
    在沉默之中，碧茗看见银发哨兵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让她抚摸他的面罩。
    “欸？”少女有些不知所措，感觉自己的指尖好像有微小的电流从他冷硬的面罩传来。
    “你想……看看我吗？”1998体内的信号此时莫名地活跃，让他产生了这种类似于冲动的念头，“我可以……在你面前展现全部的自己吗？”
    大小姐看着他闪烁不定的灰绿色眼眸，尽管疑惑，但也有点好奇。
    “你是想摘掉面具吗？”
    “嗯，我想……让你看我。”在说话间，那副银色的面罩逐渐滑落，露出了他的真容。
    粉色的星河里，碧茗凝视着那张脸庞，忍不住睁大了眼，带着赞叹。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毫无瑕疵的存在。
    这大概是人类能够想象到的，造物的极致之美吧。
    而现在这张令人屏息的完美脸庞离她极近，并且还在乖顺地接受自己的抚摸。
    令人闻风丧胆的双s哨兵，没有感情的政府执行者，此时此刻在她的手掌下……只是一只白毛的大狗狗而已。
    1998是在看完电影后也忍不住想要寻找“意义”吗？
    可是机械是可以永生的，人类的生命却短暂得可怜啊。
    面对如此顶级绝色，碧茗难得大发善心，认真告诫他：“1998，不要去学习人类，不要去爱任何人，这样你才不会痛苦。”
    “学习……爱……”机械人懵懂地喃喃道，“我不明白。”
    大小姐抵着唇笑了：“不明白就好。”
    接着，她就亲手帮他把面罩戴回去了。
    毕竟这张脸带出去就像是聚光灯，自动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所以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
    数日后，距离银河系数十亿光年的小行星带。
    庞大而华丽的星舰，在宇宙间缓缓航行，它的外壳刻着一个熟悉的标志，若是碧茗在这里肯定会认出来——这竟然是埋在亚特兰蒂斯海底的那艘诺亚方舟。
    在这个时代，方舟经过安德雷赛家族的一次次改造，依然是最先进的军用舰艇。
    在这艘星舰上，有着数千万的塔里安家族的超能者士兵们。
    还有一小部分是科学研究部、武器维修部的非战斗人员。
    诺亚方舟的底层，大概有一个城镇那么大，是士兵的生活娱乐区，里面有不少商铺和娱乐场所，是曾经安德雷赛家在星际旅行时为了安抚方舟上恐慌不安的人们特地建造起来的避风港。
    每个月都会有不少星际商队在这里交易来往。
    此时，方舟上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里，四五个刚刚结束训练的哨兵围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喂，你们听过那个消息了吗？”其中一个男人嗓门比较大，粗鲁地叫嚷着，“家族最近丢了一颗垃圾星，还为此派出了大部分s级过去镇压……然后都被一个人给制住了！”
    “我听第十集团军的朋友说了，他当时就在最远那艘军舰，差点就死了。”另一个同伴心有余悸地点头，“要不是逃生舱跑得快，那个叫做菲尼克斯的哨兵绝对会把全部人都烧成灰烬。”
    “你们说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超能者？”又一个哨兵加入了谈话，“我觉得他已经是宇宙里第一强者了，那些s级上将在他面前就跟蚂蚁一样弱小。”
    “幸亏家族没有派我们这些方舟的驻军过去支援……”最先说话的男人叹了口气，“听说通缉犯里，那个黑头发的哨兵也很诡异，他可以控制别人的精神，还把我们的一支兄弟舰队都变成了叛军。”
    “别忘了那个金发向导，索拉星逃出来的兄弟全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精神创伤，都是那女人带来的阴影。”
    “我看了通缉令，明明长得很美，可惜非要和家族作对。”也有哨兵带了点恶俗的玩笑意味，“你们说后面家族会不会杀她，还是会把她匹配给哪位将军？”
    “这种美人就算要被处死，应该也会被那些大人物玩够了再说吧……”
    哨兵们下流地哄笑起来。
    就在这时，隔壁桌一个穿着军队制服的年轻士兵忽然插了一句话：
    “可以让方圆百里的哨兵瞬间脑死亡的人，怎么会被酒囊饭袋抓呢？更何况那位还有两个骑士保驾护航——”
    “什么人？！”桌子上的几人都回过头去看他。
    说话的少年有着一头亚麻色的松软短发，眼眸就像是凝结的焦糖色琥珀，在光线下折射出灿烂的色泽，唇角天然带笑，酒窝看起来为他秀气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可爱。
    “怎么了？”他托着腮，笑眯眯地迎上几个哨兵不善的视线，“你们看我做什么？”
    哨兵们只觉得这个小白脸在挑衅他们：“你刚才在说什么？”
    亚麻发的少年耸了耸肩：“我在笑一群蠢货，怎么有人喜欢对号入座啊？”
    “我看你这小白脸是没事找事，准备让兄弟们活动活动筋骨是吧？”哨兵们本就易怒且敏感，被这么一激，瞬间就撩起了火气。
    而且看到少年的军服上没有任何军衔，势单力薄，几个血气方刚的哨兵就愈发肆无忌惮。
    “走，隔壁正好有一条巷子，哥哥们带你进去‘聊聊天’。”
    “你小子哪个部的？你的队长没教过你，见到我们这种有军功的士兵要礼貌吗？现在我们只好帮你的上级管教一下了……”
    在哨兵们的推搡下，少年也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行啊，那就进去巷子里，让我领教一下你们的本事。”
    不久后，黑漆漆的巷道里，眼角沾血的大男孩慢步走了出来，拿起自己先前那桌的餐巾，擦干净了手指缝隙里的血渍。
    “五个人，每人一百万信用点买命钱，这是要发了啊。”
    出身星盗、热爱钓鱼执法的少年扯了扯唇，然后掏出一个刚抢来的军用智脑，暴力破解了原本的生物信息识别系统，打开星网的新闻页迅速地浏览了一遍。
    最后，他的视线停滞在今天最大号的爆炸性新闻上——
    《通缉者的报复：塔里安家族高层长老一夜之间惨遭屠戮，危在旦夕！》
    配图是一个穿着机甲的黑发哨兵朝着摄像头冰冷一瞥、邪气四溢的图片，如果是超能者，还能看到他肩膀上散发着紫黑色毒雾的精神兽。
    “啧啧，菲尼克斯和肖恩都去搞事了吗？那她身边岂不是没人保护……”
    说话的少年，实际上也是几天前刚到这里的唐，所有所思地嘀咕道。
    他刚来这里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没离开过诺亚方舟，因为布局和结构都是一样的，但看到络绎不绝的士兵还有他们嘴里听不懂的语言时，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
    在打晕一个士兵，换了对方的军服并成功混进了方舟军队之后，唐终于明白自己来到了五万年前。而且，碧茗他们也到了这里。
    此时的方舟上虽然也有安德雷赛家的宝藏库，但没有那个神庙。
    “女神还没有诞生么？”唐很快就猜到了原因，“看来回去的话会很麻烦。”
    作为头脑灵活的情报天才，他很快就理清思路，决定去和碧茗他们会合，讨论一下怎么回去的问题。毕竟这里是异时空，没有联邦政府，自己应该不会被那几个哨兵记仇吧？
    理不直气也壮的唐掰着手指头算：“菲尼克斯和肖恩来了，我也来了，克里斯蒂安应该也在，我一对三打不过还可以跑，而且特斯黛肯定舍不得我死在他们手里……人多力量大，既然要回去，肯定要一起想办法嘛。”
    如果碧茗在这里，肯定要为这家伙的厚脸皮鼓掌。
    当初在古蓝星小镇几乎坑了所有哨兵，其他人能放过他才怪。
    不过唐也不傻，他决定给自己增加一点筹码，最好让那几个哨兵投鼠忌器——
    思忖片刻，少年蜜色的眼眸忽然一亮：“我怎么忘了这个！”
    他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士兵人潮，感受着这个军事基地所有人的气息……很好，这里全都是弱鸡，最高级别不超过a级。
    也就是说，只要他想，就可以轻易控制整艘舰艇。
    在肖恩屠杀塔里安长老层后，可以预见这个家族必然会分崩离析，而方舟也会迎来一个权力真空期，最高长官要么回去家族腹地寻找继承人，要么自立山头，成为独立的军事势力。
    而自己，如果在这个时期夺走这艘方舟的指挥权……
    “那他们，至少克里斯蒂安，就不得不跟我合作了。”唐愉快地敲了敲自己的手掌心，“毕竟方舟对我和他而言，才是回去的关键。”
    至于另一边，唐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可以推断出碧茗他们是被圣地神庙传送到这里的。
    所以，方舟和原始部落两座神像，都是时空穿越的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