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内，念晚云三人仰头注视着被杀戮和鲜血取代的山水画卷，久久沉默不语。
    “两边的时间流速似乎不一样，这已经是第五波了，他花的时间肯定不止是一两个时辰。”念州凡忽然说道。
    他们就这样看着投影，看着玉凌杀了几千名步兵，又杀了几百名骑兵，再杀了一群异兽，还杀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直到现在和几个巨大的金甲人缠斗。
    “对他而言，起码已经过去了好多天。”兰瑜眯着眼道。
    念晚云轻轻一叹道：“不得不承认，如果是我在里面，可能早就死了，就算没死，估计也要精神崩溃了。”
    念州凡冷漠地道：“这个少年，日后成就绝不在你我之下，甚至……还会更高。”
    “皇叔想杀了他？”念晚云问道。
    念州凡淡淡道：“这个人，不是你能控制住的。”
    念晚云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道：“这次荒山之行还用得着他，等事情结束了再处理吧。”
    “现在问题是，他要杀到什么时候？这些珍宝都取不走，而我们又无法离开。”兰瑜道。
    “再等几个时辰看看吧。”念晚云倒是沉得住气。
    而处在那片奇异空间中的玉凌还在经历一次又一次杀戮的轮回。
    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是杀光所有活着的生物，让自己生存下去而已。至于杀戮的对象是人是兽还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没有任何影响。
    反正他已经摸清楚规律，这片空间不会让他轻易死掉，出现的敌人都没有强到离谱的境地，而每杀完一批，就有白光为他治愈疗伤。
    至于时间的流逝……那都不重要了。
    在这种只用玄力战斗的情况下，玉凌彻底舍弃了对所有后天之力的依赖，他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他自己的身体，和最本源的玄力。
    随着肉身洗尽铅华蜕变重生，玉凌终于明白了玄力作为修行根基的重要性。如果身体孱弱不堪，试问经脉如何承受得住汹涌澎湃的灵力？如果身体柔弱多病，试问如何静心修炼魂力，保持旺盛的精神？
    精气神同源而生，三位一体。缺了最基本的肉身玄力，后两者也就无从谈起，就像是“一”后面附加的那一串零，无论它们有多么绵长，抽去最前面的“一”，那也就没了任何意义。
    为什么三大体系分别称为炼气士、圣魂师和古武者？武者的辉煌在那遥远的上古，到如今已逐渐衰微，没人再愿意下那个苦功，费那么多劲力，然而这完全是自毁前程的错误选择。
    玉凌可以肯定，如果丝毫不修炼玄力，不重视身体的人，绝无法走到最巅峰的境界。也许封灵星近几千年鲜少有人突破到融虚境，不光是封印压制的原因，应当也是人们不重视武者，不在意玄力修炼的恶果。
    不说将玄力推入凝血境，但也至少应该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不能成为掉链子的那个环节。
    想到这里，玉凌就很感激容辰将他领上了古武之路。
    辛苦一些又何妨？玄力的修炼绝不是浪费时间，而是为了更遥远的未来。
    鲜血在他的眼瞳里闪烁，而玉凌的心境却是无悲无喜，只是沉浸在莫名的感触与明悟中。
    他就像是厚厚茧壳中的虫蛹，在杀戮与血光的洗礼下渐渐地蜕变成蝶。
    轮回无止无尽，但所有的孤独疲倦却无法侵入玉凌的心神。
    但有一口气在，他就永远也不会倒下。
    无论是一天，还是一个月，甚或是一年。
    这漫长的杀戮终将成为通向巅峰的垫脚石，助推着他一步步拾阶而上，渐渐地接近了原本十分遥远的凝血境。
    然而凝血境，也绝不是终点。
    修炼之路，本就没有终点。
    最后出现在玉凌面前的敌人，赫然就是他自己。
    来吧，只有打败自己，才能完成最终的升华和蜕变。
    没有恐惧，没有犹豫，玉凌紧握着从一个敌人身上夺来的黑色大刀，冲向了对面那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就连两人的动作都是一模一样。
    “当！”刀锋交击，寒光如明月皎皎，迸起的火星映亮了两人的双瞳。
    玉凌寸步未退，对方也恒定不动。
    玄力如大江大河澎湃冲锋，汇入那浩瀚无垠的大海。
    于是大海汪洋的力量从刀尖倾泻，仿佛烈日灼人，又仿佛银河绚烂。
    放下所有包袱，不计所有得失，只是酣畅淋漓的一场战斗。
    没有阴谋，没有花巧，没有任何的算计与退缩，只是决然地挥动长刀，劈出一个朗朗乾坤，劈出一个星空璀璨，劈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长刀震颤，天地嗡鸣。
    最后一丝玄力从刀光中亮起，贯穿了对面那个人的心脏。
    那个一模一样的人也在同一时间将长刀递入了玉凌的身体。
    心口传来的剧痛仿佛被分隔在另一个遥远的天地，按理说这是必死无疑的伤势，玉凌身体的温度却并未冷却。
    白光再度挥洒而下，仿佛情人温柔的手指轻轻抚过伤痕，所有的痛楚都冰消雪融，不留下一丝一毫的影迹。
    再没有任何人影出现，只有一团白光融入了玉凌的身体，在丹田中安静蛰伏。
    玉凌毫无情绪的脸庞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虽然念晚云几人将他逼入此地反倒成就了他，不过这笔账，必须得好好算算。
    下一刻，世界崩塌，浑身鲜血淋漓的玉凌重新回归到了那个满是奇珍异宝的大殿堂。
    “怎么样？你没事吧？”念晚云脸上依旧噙着温文的笑容。
    玉凌静静地看了他两秒，念晚云便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目光，竟有些无法直视玉凌眼中的锋芒。
    那是无尽的尸山血海，冤魂厉啸，念晚云只觉得浑身冰凉头皮发麻，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心神崩溃一般。
    他恍惚感觉到，现在的玉凌，和之前的玉凌，已经完全不同了。
    玉凌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将许多大殿中的珍宝收进了灵戒中。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刚刚那无穷无尽的杀戮，既是考验也是造化，不过因为他的实力毕竟只有洗髓巅峰，所以通过考验后能取走的宝物也非常有限。
    但即便如此，玉凌拿走的东西也已经远远超过一百块上品神玉了。
    念州凡不由目光一凝：“你能取走这些天材地宝？”
    “你们想要？”玉凌露出一个微嘲的笑容。
    兰瑜不紧不慢地咳嗽了两声，像是在提醒玉凌不要太过张狂。
    “想要就自己拿啊，我就不奉陪了。”玉凌退了几步，碰触到殿堂的墙壁后，身上白光一闪，就消失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