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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却多情:神界篇 第84节

      羲和叹了一声,道:“叶光纪,我只问你,你还爱我吗?”
    叶光纪猛地抬头:“爱,当然爱!”
    “爱是尊重一个人,努力实现她的心愿。这么多年了,你懂爱了吗?”
    “我懂。羲和,只要是你想完成的事,我都会去努力实现的。任何事,哪怕你要我的命也可以。”
    “那你证明给我看。”
    “如何证明?”
    “回到你的夫人、孩子们身边。”羲和轻声说道,“既娶了这么多妾室,好好对她们负责,不要让她们也受伤。只当是我对你提的最后一个请求。”
    叶光纪怔忪了片刻,忽然笑了。
    多么大气的请求。也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羲和……”叶光纪本想再说点什么,但他知道,羲和心如明镜,他的一切,她都看得透透的。便是当年他背叛她的原因,她也都知道,甚至能够理解。因此,他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只是继续笑。
    但笑着笑着,他突然跟个孩子似的,眼睛变得通红。他到了这岁数,不想轻易落泪,只别过头,咬咬牙,想和以往一样,拿出顽强意志,永不服输,保持清醒,再试图说服羲和。可是,他还没调整好情绪,便听得羲和道:“光纪,我希望你成为更有担当的男人,你能做到吗?”
    终于,叶光纪认输了。
    羲和说得对,爱一个人,便是尊重她的选择,实现她的心愿。
    而不是将自己的心愿,冠以爱之头衔,强加到她头上。
    别人说得没错,他配不上她。他曾经以为,那是因为他不够强。但如今他才醒悟,即便如今,他已是佛陀耶第一人,依然配不上她。
    原来,非力所能致之事,终是不可强求。
    他忽然哭得像个稚童,拼命擦拭眼泪,狼狈不堪,呜咽着点头:“好。好。我听你的。”
    “谢谢。”羲和却笑了,温柔且平静,“谢谢你把烟儿抚养成人。”
    叶光纪怔了怔,想起她曾经为他写的诗:“尚南鸳鸯堪共死,烟云眷侣梦人间。”烟儿的名字,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不想千年岁月,转瞬即逝,烟儿也长成了大姑娘。烟儿生得越好,他们的爱情也开花结果得越好。如此,似乎他们之间,结局又甚是圆满。他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谢的,当爹的分内之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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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紫修:女人冷血起来好可怕。亲妈,改改剧本吧,把孤写温柔点,孤不想没老婆。
    闪闪:那我还写个锤子。乖儿子,受住。不经风雨,怎见彩虹。
    第56章 明月却多情
    从这一天后,叶光纪停止了疯魔的纳妾之举。
    羲和佛身的出现,好似将他也度化了。他收起了野心、那股拼命想证实什么的劲儿,只专注于刺史司职之中。在家中,他成了好丈夫,好父亲,立了其中一位沉稳贤惠的夫人为正室,善待其余十四位妾室。
    在外人看来,叶光纪堪称人生赢家,年轻有为,妻妾成群,是所有神族男子的奋斗典范。但只有叶光纪自己知道,所谓“风流快活”,对象是情人,绝非老婆。情人一旦成了老婆,一旦生了孩子,便会开始满脑子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当一群老婆聚在一起时,叽叽喳喳,唠唠叨叨,一说便是好几个时辰,根本没男人什么事。他偶尔想插个嘴,妾室们开口便是奶娘吃多了荤腥对孩子不好,某位夫人又拿了家中财物补贴娘家,厨子烧饭多加了几勺盐……他接不上话,她们也觉得和他聊着甚是无趣,还是拉帮结派,自顾自地相亲相爱,斗来斗去,有时为了饭桌朝哪个方向摆,她们都可以吵得面红耳赤。所以,别说什么风流快活,叶光纪已经快被这些破事念到不举了。每次被妾室们念崩溃的时候,他都想再找情人风流快活——十六个妾室都是这么来的。但是,自从答应了羲和要有担当,他便再不纳妾了,硬着头皮,过着这表面风光无限、私下烦闷孤独的生活。
    至于雁晴氏,自叶光纪得知她害过尚烟后,看在雪年和芷姗的面子上,并未将她扫地出门,只彻底冷落了她。
    那一日,尚烟其实并未给她喝烂脸的茶。当年的茶早不知去了何处,尚烟只拿了普通茶叶试她,不想还真试出了真相。自羲和佛身降临,雁晴氏还道自己死了,吓得魂飞魄散,清醒过后便说话颠三倒四,神神叨叨,持续了好长时间。
    休养一段时间后,她身体痊愈,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但再不敢招惹尚烟,反倒把气都撒在自己女儿身上,又开始频繁教唆芷姗。
    芷姗对她早已忍无可忍,一日,突然打断她的训话:“我不想听了。”
    “……什么?”
    “你一天到晚便跟我说什么,要嫁得好,要嫁得好,我不想听了。”
    “不嫁人?”雁晴氏笑了起来,“女儿,你可是想告诉娘,你想在九重天上混出点名堂来——以你的本事?”
    这种嘲讽的语调令芷姗很窒息,芷姗吐了一口气,道:“我觉得姐姐很好,请你以后休在我面前说她是非。”
    “哦,我说呢,你为何突然不想嫁人了。原是学你那尚烟姐姐去了。人家尚烟是有那资本,最受你爹喜爱,亲娘马上飞升成佛,家族最有权有势,你呢?你呢?嗯?你呢?你娘已经失宠啦!”
    芷姗感到更窒息了,她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强压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只听得雁晴氏拖着长长的音,讥笑道:“在佛陀耶什么根基都没有,还想学人家上神家的女儿,真不知是谁给你的脸。”
    “你知道吧,娘,我确实不如她。倒不是因为娘家无权无势,而是因为,我娘令我感到羞耻。”
    “你说什么?叶芷珊,你再说一次。”
    “你觉得绿了前夫,很光彩?”
    从芷姗出生以来,一直柔顺乖巧,对她言听计从,这还是第一次说出这种话。雁晴氏直接傻眼了。
    而后,没等到雁晴氏答话,芷姗又道:“你觉得当别人外室,很光彩?
    “你觉得每天跑到人家宅子里闹,很光彩?
    “你觉得欺负人家原配女儿,却被人家母女狠狠当众按着跪地磕头,很光彩?”
    “叶芷珊,你……你……你真是翅膀硬了,什么都敢说了!你别忘了,娘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都是为了你!”
    “又是为了我。”芷姗嗤笑,“我早说了,我不需要你坑害姐姐来救我。”
    “你都小产两次了,又不嫁韶宇,你老娘我能怎办?!”
    “怎的,我小产两次,便无资格活下去了?还是说,娘觉得,女儿便是子宫,子宫便是女儿。如今我这子宫用了两次,女儿也没必要养下去了,是这意思吗?娘打算如何呢,要我引咎自裁?抱歉,我不会自裁的。从今往后,我也不再吃您一粒米,拿您一钱币。您也别想再控制我的人生。”
    这一次,雁晴氏被芷姗堵住了嘴,但她本是好高骛远之人,没过多久,还是会犯这老毛病。因而如此大戏,成日上演,反反复复,如其贪欲,永无止境。直至多年后,芷姗在火域天寻得了供职,跟逃也似的搬出叶府,极少回来看她,她的倾诉欲便转加到了儿子身上。雪年本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彻底与继承家业没戏后,更是玩得飞起。他既无本事,又爱花钱,自然会听母亲絮絮叨叨,顺着母亲的意思,说出她想听的话,再从她这要钱。但雁晴氏在家中早无地位,哪还有那么多钱,可供儿子挥霍。她便只能从娘家不停地要钱,以供养儿子。久而久之,她愈发感到不满且愤怒,于是,故技重施,勾搭了个汉子,想要跑路。这一回的汉子比叶光纪当年还懂她,他们再度爱得痛彻心扉,天崩地裂,海誓山盟,层出不穷。结果不知怎的,这次却撞上了个鬼故事。汉子分明说要宠她、养她一生一世,还找她要钱,去为他们的未来打拼,但钱全给出去,却是肉包子打狗。二人在私底下撕得头破血流。叶光纪还未发现自己被绿了,她的爱情已彻底告终。她赔钱又伤情,倾诉欲愈发旺盛,对雪年动辄絮叨上一个时辰。可是,絮叨是要花钱的,怎办?只能继续掏空娘家。她爹下台后,娘家也没钱了,她再从吃穿用度之中,抠抠搜搜地省出钱来,养这嘴抹了蜜的不成器儿子。
    因此,雁晴氏和雪年一生锁死,倒还比跟前夫、比叶光纪、比那偷来的汉子,更似夫妻。只是,她那年轻时拼了命也要生儿子、只求老年有保障的心愿,早与她的人生毫无瓜葛。年老色衰之后,她怨气横生,自认清醒,最爱说的话便是:“女人生在世上,苦得很!想靠男人、靠儿子?放屁!做梦!人活一辈子,谁也靠不住!靠来靠去,不如靠自己!”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解决了最后一些家务事,尚烟又收到了一件世间最棒的礼物——无量太学的登科书。
    就这样,她顺利从无量私学毕业,进入了全神界最顶级的学府,开始了新生活。
    上古时代,第二位天帝上乾文帝统治神界时,亲自下令修建无量太学,他指出:“凡学之法,严师为难。师严而后法尊,法尊而后民知敬学。”
    上乾文帝这一重要论断,极大地激发了广大神界庠学工作者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此后,神族入学之前,必举办释典,以表示对先师先圣之敬。无量太学一向校风肃穆,举办释典必然也是规中规矩,颇具君子之风的。换言之,无量太学是一所很淡定的学校。然而,尚烟的到来,还是让众学生不淡定了。
    因为,她以顶尖成绩考入了无量太学,光系术法修行得炉火纯青,曾经击败千年大妖,勇闯魔界的事迹,并且被成功选为学生代表,为开学释典发表演讲。身为佛陀耶一把手的千金,如何不靠家境,成长得如此优秀,自然引发了众学生的讨论和争议。
    然而,更令众人好奇的,莫过于另一句话:“叶刺史之女有国色。”
    此闻一传出,更加引发了众学生的讨论和争议。要知道,佛陀耶乃寸土寸金之地,日神天又有甚多藏龙卧虎,最不缺的便是美女。
    可是,当他们见到尚烟本人以后,都没了争议,只剩了讨论。
    又得知她是昭华氏,他们连讨论都没了,只剩下了二字评价:“难怪。”
    举办释典之前,尚烟表示略尴尬以及非常不适应。因为不论她走到何处,总是有人不经意绕到她前面,假装忘记什么东西似的回头乱瞄,然后再溜回同伴身边,个个演技都不怎么好。
    是时秋风拂面,释典即将开始。百里枫林之中,有新生三千人,有鹤山凤尾之声;有红叶千树火,枫叶斗尖新,还有把千万红枫都比下去的尚烟。
    释典开始后,尚烟飞上佛莲台。
    放眼一望,只见下方黑压压的人头连成一片,她轻轻吐了一口气,道:“凡学无量,百年入学,隔届考校。一百年视离经辨志,三百年视敬业乐群,五百年视博习亲师,七百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百年知类达通,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神学之道也1……”
    念到一半,她在人群中看见了紫恒。
    他坐在佛莲台上最前端,衣袂翩然,神色温柔,眼中写满了对她的骄傲,好似已看到了自己的娘子。
    当然,这般深情望着尚烟的男学生,可不止紫恒一人。或说,还有成百上千人。
    当她停下来唤气时,甚至能听见学楼之上,有男学生远远高呼:“昭华氏的师妹好美啊!!”
    紧跟着的,便是一波又一波的“哟哦哦”起哄声。
    对面的学楼中,似有人对此异常不服,也有人带头高呼道:“叶小师妹,嫁给我吧!!”
    “师妹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抢!”这一回更夸张,竟是个女子的声音。
    尚烟有些尴尬,但很快调整好仪态,不动声色,优雅镇定,接着从神学之道,谈到德乐之为,继而议情礼之行,论天安之数……若说声音也有姿色,那她的声音便是国色;若是说气质也有味道,那她的气质便是天香。哪怕不听她演讲的内容,只看她站在佛莲台上,已令无数人心驰神往,意乱情迷。
    最后,她进入了总结:“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师者授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学者习记问之学,不足以为神子2。无错岂言对错,无过岂言功过。无黑岂言黑白,无败岂言成败。”
    听众席变得比方才安静了一些。尚烟继续有条有理道:“穷礼极乐而知韶华虚度,圭臬之徒也;穷高极低而知乾坤深厚,霸业之士也。思汝所思,行汝所欲,大成之势矣。神子大成则动之四时日月,而百化兴焉3。”说罢,她微微一笑,轻挥袖袍,飞下佛莲台。
    这一番释典演讲的冲击性,全然体现在所有神君、祭酒、天官和老师的脸上。
    “礼乐德义”一直是无量太学的校训,校方推荐来的高足弟子,竟还是个离经叛道的,令群众哗然不止。殊不知,此一策论文是紫修年少时写的,尚烟在孟子山读过,深感钦佩,便把大致内容记下,融会贯通,才有了今日之言。
    这样一个圣洁的神女,思想如此出类拔萃,自然更讨学生们喜欢。
    尚烟刚下佛莲台没多久,有人便按捺不住了。
    只见一个男学生向她飞来,他衣着庄重华贵,神态威风凛凛,身后还跟了一群小弟小妹,一看便知绝非池中物。他道:“师妹,我快毕业了。待到学成后,便派人到刺史府提亲,不知师妹意下如何?”
    尚烟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指了指自己:“我?”
    “叶师妹,不是你是谁呢。”
    “我们……认识吗?”
    男学生冷笑一声,不言。但他的小弟狗腿得特别机灵,一个箭步上前,补充道:“师妹,这位是东方青帝家的公子。不需要认识了吧。”
    另一位小跟班姑娘也道:“青帝公子想娶你,你是有多大的福分呀。寻常姑娘,连给他做小,都没这机会呢!”
    哦,他爹是青帝,释迦天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难怪语气如此嚣张。
    尚烟笑了一下:“青帝公子,你为何想娶我?”
    她这一笑,青帝公子瞬间感到头晕目眩,脸颊发烫:“因为,我觉得你好看。”
    尚烟想到当初自己家中遇难,还是多亏了他爹,说话也客气了几分:“多谢青帝公子谬赞,你也甚是好看。”
    青帝公子喜道:“那不正好。你和我,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呃,这……”尚烟的脚趾都快抓紧了,“对不起,我心有所属了。”
    “我知道,你说的是七重天某村另一所高学来的那小子。但是,他都从那地方来了,肚子里能装些什么墨水。”
    “嗯?你在说什么?”
    “况且,那小子只是烛龙养子,不论才貌门第,我哪样不如他?”
    原来,他真是在说紫恒。尚烟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你能不纳妾吗?”
    “不能。”青帝公子断然道,“叶尚烟,你是笑起来甚是好看,像个孩子般天真烂漫。但是,别真像个孩子啊。这九重天之上,别说似我这般门第的,便是随便一个释迦天宫神官,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子孙满堂?你想独占我,我很开心,但你生得了那么多孩子吗?你,还是成熟点。”
    “你觉得我笑起来甚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