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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诀悬着的心放下来,他叹了口气,一把拉起裴吟,说:“是。”
“谈恋爱那种在一起吧?”裴吟一脸地没睡醒,但还要故意装出潇洒的模样,摆摆手说,“你别误会,我可不是逼你,我就是确定个日子,方便以后过纪念日。”
荆诀摸了摸裴吟冰凉的手,说:“冷不会开空调吗?”
“我那不是还不确定咱俩的关系,怕乱动你家东西,失了分寸。”
裴吟坚决将自己的分寸进行到底,多一步也没逾越。
荆诀笑了一声,问:“那现在确定了呢?”
“那就不是开空调那么简单了,我挨了半宿的冻——”裴吟摸着自己滑溜溜的裤腿,说,“要个拥抱不过分吧?”
荆诀不想直接戳破裴吟的谎言,还给他留了点面子,问:“多久?”
“……半……小半宿。”裴吟看着荆诀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咕哝道,“好吧,是半个小时,我那不是怕来太早了吵醒你么。”
裴吟装可怜失败,闷闷不乐地问荆诀:“你昨晚没睡好啊?怎么知道我没待半宿?”
“就你一个人睡不着吗?”荆诀少有地跟裴吟争辩了一句,“裴吟,我也是从昨天开始谈恋爱的。”
……
在裴吟短暂的人生中,他曾喜欢过很多不同时期的事物。
一月的雪,三月的风,六月的紫丁香,八月的蛐蛐叫。
然而这些平凡的东西,都在裴吟十二岁之后成了奢望。喜欢也还是喜欢,只是没人陪他玩了,雪人堆不起来,蛐蛐也斗不成功,渐渐的,裴吟就忘了那些欢喜。
李辰刚以前形容裴吟,说他才真像是水做的,随便挑个人堆放进去都能跟人家聊的热火朝天。
可谁也不是天生下来就能跟这个世界融为一体的,裴吟小时候浑身上下的刺儿不比任何人少,磨平那些棱角,他流的血比谁都多。
但他不后悔,因为跟尚之昂一家三口一起生活六年,什么事都往心里去早被气死八百回了。裴吟小时候被他父母惯出一身娇贵毛病,长大了全在尚之昂家改了回来。
他本来就聪明,学什么都快,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事,很快就被裴吟自己发展成了进一步多两块肉。
他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寄人篱下还一身清高,回家把门一关谁也不理的类型,裴吟不但要说,还要挑好听的说,尤其尚之昂心情好的时候,裴吟只要顺着他,多少都能捞点好处。
学会这点事儿用不了六年,半年不到,裴吟就悟出了一套能在尚之昂家少挨两句骂的生存之道,之后的时间,这些习惯便随着裴吟拼命长起来的身体,融入他的骨血,成为他重新铸造的筋脉。
裴吟变了。
但没人知道。
因为他以前高傲又冷漠,是真正的不近人情,裴吟有段时间想不通,裴军和温尔雅性格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生出自己这种讨人厌的孩子。
直到前段时间他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自己流的就是罗海鸣的血。
他差一点就要变成罗海鸣那种薄情寡义的人,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裴吟很感谢罗海鸣抛弃了他。
他庆幸自己没在罗海鸣的看管下长大,也庆幸自己因为亲眼看到尚之昂令人厌恶的作态而没变成他那种人。
但裴吟还是害怕。
“我不知道……”裴吟皱了皱眉,很苦恼地看着荆诀,说,“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我小时候很讨人厌。”裴吟仰着一张压出条形痕迹的睡脸,认真地说,“我怕跟你在一起久了……会再变回那样。”
荆诀没在这时候争着说“谁都有黑暗面”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他只抓着裴吟在意的问:“为什么跟我在一起久了会变回去?”
“因为你会惯着我,我小时候就是被惯坏的。”裴吟说,“你没发现我这人有点蹬鼻子上脸吗?”
荆诀愣了几秒,之后忽然笑出一声,说:“裴吟,你对自己一点儿了解都没有吗?”
裴吟想嘴硬说“谁不了解了”,但一面对荆诀,他又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但光认这一句让裴吟很不甘心,所以他又在后边加了一句:“除了喜欢你,我什么都确定不了。”
荆诀:“那你为什么不要罗海鸣的遗产?”
“那不是给我的。”裴吟说,“那是买我命的。”
“那是原本要买你的命,最后阴差阳错,真正属于你的钱。”荆诀说,“你收下那五亿,合理合法。”
裴吟一下哽住,支吾道:“我……”
“而且你当时还有债在身,收了那笔钱,高利贷一还,工作一辞,这辈子享福就行了。”
裴吟还是没说话,也许是在思考荆诀的话,但荆诀没给他太多时间,在他迟疑的目光下,荆诀已经走近他,张开手臂,给了裴吟一个装可怜都没要来的拥抱。
荆诀把裴吟抱在怀里,跟他说:“裴吟,相信你自己。”
裴吟跟自己闹别扭,说:“相信不了。”
荆诀感受着有意往他脖颈深处蹭的嘴唇,不但没阻止裴吟的动作,反而笑着拍了拍裴吟乱糟糟的后脑勺,说:“那就相信我,我看到的都是真的,过去只是过去,现在才是最好的。”
荆诀这话一说完,本来偷偷摸摸磨上荆诀皮肤的人忽然一停,荆诀以为裴吟这是想开了,刚想继续哄哄他,裴吟就一把推开荆诀,说:“看吧,你这就是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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