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魔神他慌了 第46节
“苏漾?”身后突然有人唤她,她回头去看,陆昱珩下意识往她身前挡了半步,是回护住她的姿态。
那人影自黄沙里头快步走出,是个身量同苏漾差不多的女子,一身纯黑劲服,头发用银色发带高高束起,飒爽干练,全身上下没什么多余饰品,只腕间戴了只碧色玉镯。
棠境少主,叶卿卿。
叶卿卿用手在面前扇了扇,似是被呛到了一般咳了几声,“赤霄剑封印这就解开了?哪个小兔崽子抢的先?”
话说完,她才看见苏漾身前的陆昱珩似的,不咸不淡见了个平礼。
陆昱珩回了一礼,却仍半拦在两人中间。
叶卿卿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在学宫时她和苏漾两人就没少起争端——倒是没在明面上真动过手。照叶卿卿自己说,她比苏漾虚长几岁,赢了胜之不武,输了……她没说输了如何,自然是认定自己不会输的。
棠境擅蛊,王族一脉以王蛊传承功法,王蛊分子母蛊虫,母蛊的力量是子蛊的数倍,且只能寄生于女修体内,因此棠境的境主只在女儿中选择继承人。
叶卿卿上头还有个长姐叶宛宛,按长幼顺序本该是叶宛宛日后承袭王蛊的母蛊,可叶宛宛生父不详,似是不怎么讨境主的喜,连带着棠境上下都偏捧着叶卿卿一些。
她手上蛊虫无数,虽剑法称不上一流,但御蛊御得出神入化,苏漾从前没少在她身上吃亏。
所以在她熟稔地伸手过来想拍拍苏漾的肩膀时,还不等陆昱珩动作,苏漾便用剑柄隔开她的手,皮笑肉不笑地唤了一声:“叶姐姐。”
苏漾另边肩上趴着的白猫抬头扫了一眼叶卿卿,又懒洋洋闭上眼。
叶卿卿“啧”了一声,将空着的手掌亮给她看,示意自己没藏什么蛊虫在手里,“再叫声姐姐听听,这么些年没听,想念得紧。”
当年两人打过一次赌,为了什么赌的苏漾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叶卿卿用蛊赢了她,站在她面前神情嚣张,忽而凑得很近,盯了她半晌道:“要点什么好呢……不如,你叫声姐姐来听听?”
天道在上,他们立誓有规则制约,自那以后,苏漾见她第一眼,必须称一声姐姐。
想起她之前那模样,苏漾不免有些咬牙切齿,手中长剑“咔”一声半脱出鞘,语带警告:“叶卿卿。”
叶卿卿见好就收,推着她手,将她手中长剑按回到剑鞘里,“我可不和你动手,你们是两个人,欺负我一个说不过去吧?”
剑冢深处委实也不是动手的好地方,陆昱珩示意了苏漾一下,苏漾心领神会,“封印刚打开,试炼还有七日才结束,既然这么久不见,不如同行一段?”
她本以为叶卿卿独来独往惯了,不会同意,没成想她竟欣然应允。
苏漾同陆昱珩对视一眼。
他们俩这眉来眼去默契十足的落到叶卿卿眼里就变了意味。
三人往外走时,她和苏漾走在后头,看了看陆昱珩的背影,用胳膊肘戳了苏漾一下,“哎,你们俩先前的婚约,还作不作数?”
苏漾想也没想白她一眼,“早就不作数了,虽说我大婚那时你没来,难不成我请柬也没送到你手里?”
“那时候我在闭关,出来就听他们说你已经成了婚。再说,”她声音小下去一些,却仍是兴致勃勃,“你不是已经和离了?”
她这话刚说完,一直趴在苏漾肩上没什么存在感的白猫倏而睁开眼,叶卿卿手脚没来由地一麻。
她没细想,只是端详了白猫一会儿,看着它一身柔软光亮的毛有些心动,同苏漾商量道:“借我抱一会儿?”
苏漾不想听她再掰扯什么婚约,闻言当即将肩上的嗷嗷抱下来,就要递到叶卿卿手里。
嗷嗷在她手中剧烈挣扎起来,她猝不及防,竟没抓住它,任由它从她手中挣了出去。
白猫回头看了苏漾一眼,没再回来她身边,直接往前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竟觉得嗷嗷看她的眼神有些……幽怨?
可是明明只是抱一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白猫跳出去,叶卿卿遗憾地摇了摇头,也没纠结,自顾自回到上一个话题,“陆昱珩哪儿都好,可惜早就被立为渊境太子,渊境……你该是待不下去。不过,他要是愿意放弃境主之位,随你去云境,也还般配。”
她越说越不着调,苏漾径直打断道:“不说这个,你有没有察觉此处的剑意更重了一些?”
她在嗷嗷身上设下的屏障比她自个儿身上的还要厚,应当没什么事。可巧就巧在,几乎是嗷嗷从她身边离开的那一刻起,剑冢的剑意突然倾轧下来,她的修为撑起屏障竟都有几分吃力。
“嗯?剑冢深处不是一向如此?”不然她何必要同他们同行这一段?不就是怕这时候再遇上旁人,不如遇上苏漾和陆昱珩这样知根知底的放心些?
苏漾看了一眼不远不近始终离她五步远的白猫——她刚抱回嗷嗷来那天就探过嗷嗷的灵脉,确认它只是只寻常狸奴。可是寻常狸奴,是怎么对剑冢这般恶劣的环境适应得这般好的?
她在它身上设下的屏障真就那般坚固,能让它没有一丝不安?
他们从剑冢深处出来时,天色已暗。
苏漾收留一个陆昱珩还勉勉强强,再加上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能在人身上落蛊的叶卿卿就招架不住了,索性一视同仁将陆昱珩也赶了出去。
剑冢旁的不说,空山洞还是足的。
山洞里少了一个人的物件儿,也不见得空旷了多少。嗷嗷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直到看见陆昱珩搬出去,才精神了一些,靠到苏漾身边儿——它刚一靠过来,便被提溜住后脖子拉起来,苏漾将它举到眼前左右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玄机,却在对上它乌黑双瞳时怔了怔。
她总觉得哪儿有点熟悉,又说不出。
不过……嗷嗷来她身边这个节骨眼,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不等她细思,山洞前便有窸窣声响,叶卿卿站在山洞结界外叩了叩,扯着嗓子喊她:“苏漾!出来。”
苏漾走到洞口前,刚撤开结界,便被她一把拽出来,“走,我乾坤袋里刚好有几壶酒,正愁没人喝呢。”
为了互相照应,三人暂住的地方相隔不远,叶卿卿在中间空地里用法器圈起一小块地儿,隔开剑冢杀机,甚至生了一堆篝火,酒壶拿藤条串起来在上头热着。
陆昱珩已经等在篝火前,垂眸拨弄着火势。
苏漾一挑眉,“陆昱珩竟都能被你叫出来?”
“我是叫不出他来,”叶卿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可我说是你叫的,他立马就来了。”
苏漾脚步一顿,听出她的意思来,不由叹了口气:“我和他之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是你想的那般。”
叶卿卿瞥她一眼,“一个人的清楚,也算是清楚?”
说话间两人已经踏进法器撑起的范围内,陆昱珩回头看着她们,苏漾便没再提这茬。
酒热好,叶卿卿取下酒壶,先给苏漾斟满一杯递过去。
苏漾接过酒盏,却不下嘴,只看着叶卿卿继续倒酒。
叶卿卿动作便停下来,有些好笑看着她,“你还怕我在酒水里下蛊?我要是真想给你落蛊,你早便中招了。”
她搁下手中酒壶,只勾了勾手指,苏漾亲眼看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蛊虫从自己肩侧飞向她掌心。
陆昱珩神色一沉。
叶卿卿用另只手摸了摸掌心蛊虫,“谁说非要碰到你才能给你下蛊?”
苏漾只愕然了一霎,便神色如常,啜了一口杯中烈酒,“蛊虫都送到我身上了,怎么不落?”
“这银甲惑心我用了数十年统共就养成了一对,本就是为你们两个预备的。”叶卿卿将蛊虫收起,“银甲惑心落蛊成功后,我便能操纵你一炷香的时辰。”
若是用在试炼最后,任凭旁人先前拼死拼活拿下赤霄剑,最后也得乖乖送到她手上。
苏漾点点头,确实是个好法子,“这时候就说出来,是不打算用了?”
叶卿卿大方承认道:“这蛊虫养成后,发现它太邪气,我本就不喜,何况就算养了数十年,不曾以精血和修为饲喂,能落蛊的人也有限。你们两个境界与我相当,这蛊虫是直接落到神魂上,偏偏你们神魂也还坚固,落蛊能成的可能太低,还白白折了这对银甲惑心去。”
“能径直操纵人?”陆昱珩皱了皱眉,“这是什么邪术?”
“邪术倒也算不得。”叶卿卿没忍住回了一嘴,辩解道:“毕竟就算不用蛊虫,元婴入体,封闭原本体内的元婴,短暂夺取灵府,也能暂时操纵人,是一样的效用。”
话是这样说,但蛊虫落蛊无声防不胜防,修士之间气息不同本就相斥,除非日夜相伴气息相合,或是主动打开灵府允他元婴暂居,不然元婴入体哪有那么容易?
叶卿卿话锋一转,对苏漾道:“当初听说你破心境不稳,本还想拼上这对蛊虫搏一把,但你神魂上似乎曾被人落过蛊,再落便更难了。”
苏漾闻言眉头一皱,“落过蛊?除了你还有谁?”
叶卿卿欲言又止,瞥了一眼一旁的陆昱珩,含糊道:“兴许是你前几年落的,你自己记不清了。”
她在蛊术上天资卓绝,苏漾神魂上曾经落过狐族的噬魂蛊她一试便知。
只是噬魂蛊这效用……常用在闺房情趣上,苏漾是成过婚的人,花样多一些自然很正常,但这话当着陆昱珩的面儿,便不好提了。
苏漾也跟着瞥了正倒酒的陆昱珩一眼,没再追问。
酒过三巡,叶卿卿喝醉了,追着不知哪儿飞来的萤火虫跑了出去。
苏漾本还担心她,反手结下追踪印,可叶卿卿回头捏住马上要贴到她背后的追踪印的反应之迅捷,让苏漾马上明白过来——她又不傻,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放任自己醉倒?
篝火的光暗下去一点儿。
苏漾和陆昱珩留在这儿,叶卿卿一走,两人竟倏而沉默下去。
这样一静,剑冢的风声便大起来,苏漾不免想起叶卿卿那句“一个人的清楚,也算是清楚?”
她抬眼看向陆昱珩,斟酌了又斟酌,问出一句:“试炼过后,你有什么打算?”
陆昱珩回望向她,“能有什么打算?一切照旧罢了。”
他的眼神太坦荡,苏漾顿时就觉得一切只是叶卿卿多想了。
苏漾显而易见松下一口气,开玩笑一般指了指他一直就挂在腰间的那枚身份牌,“你将它一直挂在这儿,也不怕我什么时候顺手摘走?”
陆昱珩顺着她视线解下身份牌,苏漾原以为他要将它收起来,没成想他一指勾住它上头的系带,在她眼前晃了晃。
篝火的橙红光晕映到两人眼中,带着在剑冢这种地方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暖意。
她生怕他将身份牌摔下去,就下意识伸出手。陆昱珩勾着系带,将身份牌放到她掌心,“你想要?”
苏漾不解抬头,他动作却停了一停,而后手指一挑,将身份牌顺着系带收回到他掌心,笑了一声,“不给。”
苏漾深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陆昱珩哪天要是着调了,才是稀奇。
那边叶卿卿将萤火虫拢到手中,兴高采烈喊苏漾过去看。
苏漾应了一声,白了陆昱珩一眼,起身去叶卿卿那儿。
她掌心只萤火一点,勉强照破一点黑暗。
苏漾趁着这空儿,问她道:“你方才说我神魂上落过蛊,能看出来落的是什么蛊么?”
叶卿卿一时有些诧异,放掉了手中萤火虫,“你自己真不记得了?不该啊,没听说过噬魂蛊用过后还能记不得的。”
“噬魂蛊?狐族的噬魂蛊?”
叶卿卿挑了挑眉,“难不成不是你同神君用过?”
她话音刚落,苏漾眼前突然闪回了什么画面。
客栈,还有被她摔碎的茶盏。
门被骤然打开,什么人闯了进来,门在他身后轰然合上,落下禁制。
她识海一疼,似乎有什么要冲破桎梏,下一刻却有团白绒绒的小东西“喵”了一声,突然跳进她怀里。
回忆被骤然打断,她再回想时,便是什么也记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