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他有事情求我，我们俩是互相帮忙。”苏明西这样说，省掉了很多解释的功夫。
    第二天一大早，苏明西跟舅舅他们一起上山，摘荔枝要背着篓子上树，不然高一点的地方采摘不到。
    舅舅怕她摔了不让她上树，“万一摔了别说摘荔枝，连高考都受影响。”
    这个节骨眼上苏明西也怕摔了手脚，写不了字还怎么考试呢，她顺便逛了下荔枝山，有妃子笑、白糖罂、桂味等品种，沉甸甸的果子压弯了枝头。
    随手摘一颗剥了壳，都是绝佳的滋味，妃子笑果壳红中带青，味道酸酸甜甜，白糖罂清甜甘冽，桂味品质最好，现在还没熟，要等到六月才能摘果，以前在岩城想吃荔枝舍不得买，现在家里有果林，站在树下随便吃。
    连吃了好几颗熟透的荔枝，身后有男人叫她。
    “你就是从岩城来的应届生？”
    苏明西回头一看，是个年轻的男人，瘦瘦高高的，脸上有超越同龄人的优越感。
    苏明西也认得他，是村支书家的儿子齐学新，上辈子舒未来的忠实备胎，在舒未来的指点下确实挣了不少钱，后来被卫平川踩的很惨。
    “你有事？”
    “你觉得你有把握考上清大京大吗？”
    苏明西上辈子跟齐学新都没说上话，这辈子来舅舅家，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跑来找她，还问些莫名其妙的话。
    “考不考得上，跟你没关系吧？”
    齐学新脸上一红，“原来他们还没跟你说，抱歉。”然后一溜烟跑了。
    莫名其妙闹这么一出，苏明西也不想逛了，回到自家的荔枝林，看到姜蕙兰跟另外一个中年女人吵起来了。
    姜蕙兰明显被气到，“我绝对不会同意的，你死心吧。”
    那女人也很生气，丢下一句，“有本事你家的荔枝每年都别找村里开条子。”
    那个女人苏明西也认识，叫舒瑞香，是苏明西亲爸的妹妹，嫁到了村支书家，刚才来找她说话的齐学新，是村支书的孙子、苏瑞香的小叔子。
    苏明西过去问亲妈，“妈，她来找你干什么呀？”
    姜蕙兰没瞒她，说村支书孙子去年没考上，今年在县城复读，听说苏明西是岩城二中的年级第一，村支书开出了条件，叫苏明西给他孙子补习一个月，他给舅舅开条子，让舅舅能一毛一斤把荔枝卖给收购站。
    姜蕙兰一下子猜透了村支书的心思，是看中了明西的潜力，长得漂亮又会挣钱，读书还好，极有可能是高考恢复之后，齐云村第一个大学生，现在就盘算着给他孙子找孙媳妇。
    苏明西也感到恶心，难怪刚才齐学新脸红着跑开，估计他们家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都没有避开他。
    姜蕙兰说：“村支书的另外一个儿子是乡长家的上门女婿，他们家在金水县还有点势力，荔枝也摘好了，你赶紧走，最好高考前都别再回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苏明西答应了，下山的时候，旁边果林的婶子跑过来套近乎。
    “蕙兰家孩子吧？长得可真好看，婶子想跟你预约一下，如果你舅舅家荔枝卖完了，你优先收购婶子家的行吗，婶子家五十多颗荔枝树，一大半都是晚熟的品种，到时候给你一毛二的价格怎么样？”
    苏明西奇怪道：“婶子，收购站的收购价才一毛。“
    婶子神秘兮兮的说：“其实你们车队给的收购价是一毛二，那两分被村支书和收购站的领导分掉了，如果你收的话不需要村子开的条子、也不经过收购站，那这钱不就能直接给我们果农了嘛，要不你给一毛一？”
    别看一斤只多了两分钱，现在火柴也才两分钱一盒，对于年产量几千到上万斤的果农来说，这差价不小了。
    齐云村一百多户果农，一年六七十万斤的荔枝对外销售，村支书每斤贪掉一分钱，一年也有六七千，运输队来收三年了，村支书贪下的回扣有小两万块。
    手里握着贪来的几万块，难怪这么张狂呢。
    有了钱想从农村跃到城市，自己孙子考不上，就琢磨着找个大学生孙媳妇，把下一代往城里送，打得一手好算盘，又贪又狂。
    这里面不知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苏明西还有高考迫在眼前，先记下吧。
    第8章
    这次到了岩城，苏明西只留了五十斤荔枝下来零售，卫平川下车帮她搬荔枝，“这次只留这么点零售吗？”
    苏明西道：“我想早点卖完，然后去夜市那里买点生活用品。”
    既然租了房子，她今晚不打算住招待所，床和书桌椅子这些大家具，梁符说他是房东会提供，但是一些脸盆、水瓶这样的生活物件她得采购一下。
    “川哥，等会你陪我去买好不好，我一个人拿不下那么多东西。”
    突然变了的称呼让卫平川心跳骤然加快，加上荔枝搬下车已经有婶子们挑拣，大家都好奇的打量，说不定还在猜测他们的关系。
    他飞也似的逃了，“行，一会来接你。”
    大卡车离开了烟草局家属院门口，之前砍价的婶子跟苏明西已经聊的很熟了，问道：“刚才那小伙子是不是你对象啊？”
    苏明西笑道：“现在还不是，我还没高考，我妈不让我高考前谈对象。”
    婶子笑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结婚了，那小伙子是运输队的吧，开大卡车的司机老吃香了，难怪你这荔枝能卖的便宜。”
    那是，要是蹭不上免费的车，她也不敢让出这么大的优惠。
    婶子一下子挑了六斤的荔枝，还吐槽说前天晚上来门口卖荔枝的女孩，卖的荔枝又贵又难吃。
    “人还特别讨厌，一分钱都不肯讲价，卖到半夜还剩下一大半，后来好像是她妈妈来了，把她大骂一顿。”
    估计前天婶子吃贵价荔枝的时候心情是愤怒的，心理作用所以觉得又贵又不好吃。
    苏明西没解释前天的荔枝其实是一样的，她开开心心卖了六斤荔枝给婶子，然后送了她一小串，上面有五个鲜红的白糖罂，给婶子高兴坏了，去家属院给她宣传，说之前人美荔枝甜的姑娘来了，今天只有五十斤，赶紧去买。
    有了婶子们的宣传，不到一个小时，五十斤荔枝全卖光了。
    卫平川交了货、去批发市场送了荔枝，骑着自行车过来接她的时候，苏明西已经等了一会。
    “这么快就卖完了？”卫平川问道。
    “前天舒未来在这卖的时候没给优惠，积攒了好几天的需求，所以今天好卖些。”大概就是报复性消费吧，这还是苏明西当阿飘时在后世学到的词。
    卫平川说昨天已经帮她买了一些日用品，让她先过去看，缺什么再去补。
    “那也行。”
    到了地方，苏明西发现门锁都换了新的，屋子里的床和书桌、吃饭的饭桌、椅子都准备好了，床上的被褥枕套是新的，窗户上挂着淡蓝色的窗帘，架子上放着脸盆、桌子上放着暖水瓶，书桌上还有个小台灯呢。
    卫平川把新锁的钥匙给她，一共三把钥匙，钥匙上已经串好了钥匙圈。
    “你看看还缺什么？”
    这男人心很细，过日子能想到的生活用品，他都给买齐了，不需要添置什么。
    苏明西道：“我就住两三个月，你东西买太多啦，我要给你多少钱呀？”
    “不用你给钱。”
    “那怎么行呢。”
    置办这些生活用品要几十块，赶上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苏明西说：“我是你什么人呀，怎么能白用你的钱。”
    上辈子卫平川给她看病花了天价医药费的时候，苏明西也是这样问他。
    那时候男人说喜欢她想娶她，还说给自己爱人花再多钱都甘之如饴，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苏明西都快死的人了不想害他，就没答应。
    现在两人都健健康康的，相识在最好的时间，苏明西笑盈盈的看着卫平川，等着他回答。
    卫平川被她看的额头冒汗，转身就走，“真不用，你要给钱就别租了。”
    苏明西无奈，她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时候，他反而往后退，不是绝症快死的他还不敢要，那得是多没自信。
    她现在知道了，男人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被骂作是会咒人死亡的怪物、被骂亲爹养父都不要的野孩子，心里一直很自卑。
    “你等一下。”她叫住卫平川。
    卫平川站在房门口，有些不敢相信，“你真不租啊？”
    一共三把钥匙，苏明西取下一把给他，“你拿着，万一我丢了钥匙，你这里还有一把。”
    “你这么相信我？”
    苏明西好笑，“屋里的东西都是你买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卫平川搓了下发烫的脸，他说的是东西吗，说的是她这个人呀。
    他把钥匙踹兜里，“那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反锁好。”
    ……
    第二天早上，苏明西去前面的店铺，卫平川是早就走了的，他跑车五点多就要起床。
    梁符从灶台上把温着的包子和豆浆给她，笑着说：“嫂子早，川哥给你买的早饭。”
    苏明西道了谢，坐在店里吃早饭，然后去了学校领预考的准考证，恰好在门口碰到了班长。
    班长惊讶的问道：“明西同学，你住店里吗？”
    在同学们眼里她是一个多月前请假离开的，而苏明西自己，两辈子加起来有五年多没见过这些同学了。
    苏明西道：“嗯，我租了面馆后面的房子住。”
    她天天从面馆进进出出，隐瞒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坦白说，免得越描越黑。
    她同桌林彩兰是住校生，早早的在班级里自习，看到苏明西来了，放下了课本，把她拉到走廊上。
    同桌关心的问她情况，“明西，我听说你是抱错的，不是苏家亲生的，是真的吗？”
    苏明西的妹妹苏景珠是二年级三班的，风言风语前几天从高二三班传出来，说苏明西不是苏家亲生女儿，苏景珠的亲姐姐已经找回来了。
    “你养母真的好过分，十年前就知道你不是亲生的，亲生女儿回来了还想继续瞒着拿你当小保姆，幸亏你知道了。”
    苏明西回学校的时候，是做好心理准备会被同学们误解。
    她太了解饶丽花的性格，要强要脸面，苏景珠在高二，饶丽花肯定要找机会跟老师同学宣传，说不告诉她真相是为她好，可是她却不体谅养母的良苦用心。
    看同桌为她打抱不平，情况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惊讶的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的呀？”
    “前天你妹妹在面馆跟人吵了一架，我前天正好在呢。”
    林彩兰告诉她，前天她和几个同学在对面的面馆吃晚饭，苏景珠同样也在，还跟同学抱怨姐姐苏明西没良心，不体谅家里人的良苦用心一走了之。
    就在苏景珠的同学纷纷附和帮着骂苏明西没良心的时候，面馆的老板走过来质问她。
    “你妹妹抱怨你没良心的时候，面馆里那个穿白衬衫的年轻老板突然生气了，质问你妹妹为什么骗你去水库，还说她跟你养母一样没安好心，你妹妹都气哭了，话说那老板好帅气啊，他那么维护你，你们怎么认识的？”
    按照林彩兰的外貌描述，维护她的面馆老板是卫平川，他帮忙化解了同学对她的误解，昨晚也不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