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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扬了扬长长的脖颈,伸展的翅膀勾下了旁边沉睡仙人的覆眼白绫,那不思绫挂在它翅膀尖上显得柔弱无助。
漆黑的眼珠转动,羽毛微微一颤,那不思绫随着翅膀不熟练地操作,轻轻束起了师雪舒的一缕发。
重明垂头就看见了那人无暇的侧脸,如同墨笔描摹千万遍挑选出最勾人的轮廓,漆黑的夜晚中,只有窗外大雪被月光照出荧荧白色在他面上微微打光,却也如同深渊引人无法挪目。
师雪舒的睫毛颤了颤,眼眸缩紧了一下,却没有醒来,连日的疲惫让他对于梦雾的作用丝毫无法抵挡,除非自己醒来,否则很难被人打扰到。
好好睡吧,阿白,你太累了。
它弯下脖颈,额头轻轻抵在师雪舒的额头上,闭上双眸,师雪舒的记忆如潮水般疯狂往它脑海中汹涌而至。
......
......
地上残骸遍地,人类与妖兽四肢,血块经络都参杂一处难以分辨。
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了衣摆,青丝黑眸的冰雪仙人长剑折断,艰难地支撑在地面上,那是最后唯一的依仗,连日的激战让他浑身已经麻木僵硬到只会挥剑和战斗,眼中脑海都是黑衣少年被兽口拦腰咬断的场景。
他握着剑柄的手在微微颤抖,剧烈的心跳让他感受到了痛苦,想要一同跳入兽口的举动极其强烈,强烈到他内心感觉在疯狂嘶吼。
让我去!
让我去!
让我去!
去找他!去救他!去陪他一起死!
身后传来孩童的哭声,妇孺惊慌的尖叫和呼救。
“救命!仙人救命啊!”
“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母亲——啊——”
“别过来,别过来啊——呃——”
他提着断了半截的泗从剑,回身时双眸中有些细碎的破裂,血红色充斥着双眸,他的世界一片鲜红,鲜红的普通村民和修士,鲜红的各色妖魔怪物,鲜红的大地和自己鲜红滴血的手。
断剑回身砍掉一只妖兽的头颅,仅存的四肢依旧死死扣入到年轻女修士的腹腔,她口中喷涌着鲜血,断断续续想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就咽了气。
但师雪舒看到了不远处地上一个满脸鲜血的少年,天空中飞来一只巨大漆黑的秃鹰妖兽,它羽毛边缘如锯齿,长开的喙中利齿满布,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男孩,俯冲下来嚣叫着像是要享用一顿美餐。
它尖利的喙啄向男孩的眼眸,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紧紧攥住,那喙便穿透了瘦长手掌刺入了男孩眼眸,哭泣和手骨撕裂的声音在耳边交织,就是不知疼痛。
他仅剩不多的凌厉剑气绞入妖兽口中,自其咽喉腹部而入将内肠绞烂,这才杀了这只变异的秃鹰。
蛇猿天赋之一——同化妖气,释放的妖气能将接触到的所有灵兽或者普通动物异化,变成凶猛只知道攻击和进食的怪物妖兽。
男孩一只眼已经瞎了,捂着眼睛但哭声还很大:“呜呜仙尊——救救我母亲,求你了——”
这孩子叫他仙尊,许是认识他的修士后代,但他此刻似乎谁也认不清了。
他侧身望去,遍地浓烟残骸,处处妖魔鬼怪,这里有普通人,有自家门派的修士、灵兽,还有其他联盟仙派的弟子们。
这些人,包括他自己,都在栾司无情撕毁协议并亲手将自己儿子栾池心脏捏碎丢入兽腹之后,落入到这般绝望而又痛苦的境地。
魔修们纷纷倒戈,他们不惧死亡,狞笑着承受凶兽的虐杀,也要将手中的武器指向临时同盟的仙门中人,这样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打法谁都无法理解究竟是为了什么。
师雪舒也不能理解,杀了栾池,毁了盟约,当仙门都被屠戮干净的时候,这些魔修们岂能与凶兽共存!
男孩一只眼中鲜血淋漓,不顾疼痛地爬过来牵住他衣角:“仙尊……呜呜,仙尊,求你,救救我娘……我给您磕头了……”
“别管我!”女人的声音尖利传过来,“修白!带孩子走啊!”
厮杀声在他耳中脑中天旋地转,冰冷的血液被迫激得沸腾又暴虐,栾池带着笑的眼神看着他,师弟愕然和愤怒地指责还在耳边,但更多的,是哭声,求救声,是这些濒死的人对他的奢望。
这么多人要救,这么多的妖兽要杀,他的人谁去救,他自己谁去救!
师雪舒突然笑了起来,他单膝跪坐在地上,天色昏沉,浓云滚滚,他笑的开怀,笑的煞气十足,他仰面大笑,断剑指着苍穹——
“我身归魔,众生皆存,以我残身,殉天归亡,他身之痛,皆存我体,他人之哀,尽归我有!”
“轰隆——”空中惊现怒雷,不仅在这李桃村的人惊愕抬眼,其余分散在各地与妖兽战斗的修士也同时齐齐抬头。
禁术!这是禁术天雷!
一时间,以师雪舒为中心,方圆十里内的妖兽齐齐发出一声哀鸣,几乎是瞬间便化为灰烟消失不见,李桃村还存活却带伤的村民、修士身上的伤势奇迹般地在逐渐修复,包括那个被弄瞎了一只眼睛的男孩,他的疼痛突然减少了许多,眼睛飞快地在恢复光明。
而他同时也看见,方才救了他的那位仙尊,浑身开始滴血,七窍中,四肢发丝中,大量鲜红如同水流霎时间涌出,他整个人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衣服的颜色已经完全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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