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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人离开后没多久,站在桌边的红衣青年终于忍不住怒气,周身气压瞬间直降,连带着四周的温度也好似猛地跌破了冰点。他冷冷笑了一声,伸手拿过桌上的茶盏端在手中仔细看着,几不可闻地喃喃了一声:“师兄……你放心,我定会替你报仇的。”
说这话时,这人明明生了一张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脸,神情却极不相符地狂傲中透着一股狠厉。又过了一会儿,他将端着茶盏的手举平,微微眯眼看着前方,一松手,坠落的杯盏在瓷器破碎的声响中霎时碎作数片,茶水淌了一地。
夜幕渐临,呼啸的狂风穿堂而过,猎猎红衣衬得这人如邪似魅。
而在这越加阴沉的天色中,凤玉楼定定看着碎了一地的茶盏,忽而敛了所有的表情,平静无比,也危险至极地淡淡说道:“我要你们,全部给他陪葬。”
☆、242章 面具
自那日过后,随着拍卖的消息被顺利放了出去,江湖中的风浪也越来越大,许多人都说这摆明了就是魔教的圈套,咒骂者有之,唾弃者有之,却更有一批人明知是陷阱,还被悬在前头的诱饵勾得心痒难耐。
想想看,那可是森罗万象功啊!
练了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登顶武学巅峰,达到平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们这些人练武功,做侠士,谁不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扬名立万?况且如今极情剑法已经散了出来,如果再得到森罗万象功……
再说了,有那些名门大派做领头羊,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儿顶着,但若谁真趁此机会捡了漏,那可就是鱼跃龙门,从此一步登天!
于是不管是真想伸张正义的热血之士,还是包藏祸心的虚伪之流,全都一锅粥似的混杂在一起,高喊着要剿灭魔教的口号,逼得身为代盟主的昆仑掌门裴昊骑虎难下。
先开始他还有心和这些人强调这是圈套,要是去了就是中了魔教的奸计!可惜绝大部分人根本不听他的,还说如若就此退缩,岂不代表武林正道怕了魔教,任由这些人踩在他们头上日日耻笑?
而他自己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想当年十二门派围困赤魔宫时,不就胜得无比漂亮?更何况他这一次要是退缩了,将来别说武林盟主的位子,只怕连在江湖上都难以立足,那他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岂不都毁于一旦?
如此权衡利弊,思量再三,最后裴昊决定冒险一次,但也不是白白冒这个险的,他在拍板之后很快就下了一道命令,集结所有门派共同讨伐魔教,而那些人等的就是这句话,自然一呼百应。
就这样,几大门派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表面上倒是出奇的沆瀣一气,磨刀霍霍只等着拍卖那日狠狠杀魔教一个下马威,叫他们好好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却也正因为有了这一阵滔天巨浪的遮掩,自青龙嘴后本该万众瞩目的千重阁反而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就连琴皇的死也不再重要,毕竟这些人一门心思扑在挑掉魔教这件事上,自然顾不了这许多。
当然,这些人里并不包括毒医他们。
那日燕汐清受了玄霄的请求,一出千重阁便火速联系了四绝之一的妙想天开——薛银生,期望能借这人最近刚研究出来的人鸢飞下山崖,找寻李惜花的下落。可是青龙嘴下的深渊实在太深了,就算借了巧力也根本下不去,他们找了整整一天,尝试了无数次,最后只在峭壁丛生的枯树枝杈上发现了一根断掉了的编作同心结的红色手绳。
玄霄记不清他是用怎样的表情从那人手中接过那条红绳的了,因为那一瞬间,就好像最后的一线天光也沉入了黑暗,他只觉呼吸困难,浑身的血液霎时结成了冰。
所谓绝望,说的大约就是这种感觉吧。
漫漫长夜,寂寂无声。
一片残叶被风吹下枝头,飘然落在一人脚边,盈盈月色在爬上那片玄色衣角的刹那,仿佛被这无边的孤寂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人静静地独自坐在石凳上,眼神空茫地看着前方,他已经这样坐了很久很久,夜风几乎带走了这人掌心所有的热度,冰冷一如那枚被他紧紧攥着的龙纹玉佩。
这几日里发生的一切就好似一场大梦,他迷迷瞪瞪地按照剧本演着自己的角色,可脚下的每一步都飘飘然像是踩在云端,没有半点真实感。
他甚至忍不住暗暗地问自己……
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一遍遍的问,然后再一次次地茫然不知所措。
玄霄抬起手轻轻放在胸口,一下下的心跳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那里曾经从来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爱,可是某天有一个人硬生生地挤了进去,然后就再也抠不出来了。
但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
还记得当初他在霹雳堂时对唐梦柯说过,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他会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真当这一切发生了,他固然感受到了被人背叛的愤怒,却偏偏没有起哪怕只是一丝丝的杀意。
本不该,这样的……
他应该恨的,恨那人玩弄他人,恨他的滥情不专,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疼?
静坐着的人垂下眼,指尖一点点描摹着玉佩上的花纹,仿佛眼前摆着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他却偏要绞尽脑汁去想,最后刨土般地将那些过往自记忆深处一点点挖出来,摆在眼前,竟像是一块块闪着微光的碎片铺满了他的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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