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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说着,一面似在斗篷里摸着什么,接着不一会儿便甩了个小瓷瓶在这人跟前,直直地嵌进了地上的雪里。
“服下去。”哥舒睿命令道。
死有分闻言,也不问是什么和为什么,竟是直接拿起地上的小瓷瓶倒出内里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而他这般反应似是取悦了身前的这个少年,只听这人又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你不问这是什么吗?”
死有分低眉敛目:“属下只知道听从主人的命令。”
“是吗?还真是听话呢。”
哥舒睿又笑,但这次笑着笑着,便听他突然沉了语气。
“你且记住,现如今能否攻破川蜀防线,关系着此一战的成败,而孤对你们的要求便是,只许胜不许败,事成之后,你要什么孤都可以允你,但若是败了……”
话音未尽,却已无需言明。
死有分俯首行了一礼,恭敬道:“属下遵命。”但就在起身时,他却深深地,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身前的这个少年。
雪越下越大了。
死有分走后,哥舒睿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确定人已经走了之后,才突然一把扶着灰砖垒砌的栏杆,一手捂住唇,痛苦地躬起身来,剧烈的咳嗽声虽被他压抑在掌下,鲜红的血却顺着指缝溢了出来,一滴滴落在那片洁白的雪上。
就在他痛到不能自已,甚至几乎站不住时,无意之中,他不慎打翻了一旁的宫灯,烛火熄灭的瞬间,仿佛有人影悄然来到他身旁。
“睿儿,我的睿儿……”
那道人影关切地看着他,样貌同记忆之中的那人一模一样,说着又朝他伸出手来,温言道:“睿儿,快来让母妃瞧瞧,这是怎么了?”
“母妃?呵……”
哥舒睿捂着唇,喃喃道:“看来这毒倒也不算太坏。”
然而他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是瞧也不瞧那道幻象,只拿那只没有沾血的手从怀中抽出一方帕子,慢慢地沾着唇角的血。而他身旁的“长公主端懿”则像是全然觉不出来这人对自己的漠视,继续在哥舒睿的身旁嘘寒问暖。
“睿儿,别贪玩了,快回屋里去,小心着了凉。”说着,那幻影还蹲下身来虚扶住他:“不疼不疼,让母妃看看,睿儿可是小男子汉呢。”
就这般,她一会儿念叨着:“睿儿,不哭……”一会儿又念叨着:“睿儿乖……”
记忆之中,母妃也似乎真对他说过这些话,却又好像并没有。
究竟有没有呢?
为什么,竟会记不清了。
风雪中的少年慢慢蹲下身来,伸出瘦得如同枯枝的手,将地上染了血色的白雪拢起来,捧成一捧。
“母妃……”他微微地顿了一下,仿若自语道:“你可还认得那个人?”
他话中所指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离开的死有分,可哥舒睿却反而望着手里的血色,有些讽刺地勾起了唇角。
“你一定认不出了吧,那人啊……原本姓丹,就是他亲自向大夏的老皇帝请命,护送母妃来了这里。”
一边说着,哥舒睿一边捧着那堆雪复又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凝视着茫茫黑暗,在漫天飞雪之中,抬手将那些红色的雪自高处一点点抛洒下去。
“为了能从哥舒明昊,从儿臣这里得到方才的这份消息,那个人不仅吞火炭烫坏了嗓子,还毁了脸,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地狱阎王跟前的无常鬼,这般说来,他等这一天也等了有二十一年了。”
“母妃,你看,那个人活得真是辛苦呢。”
看着那点朱红纷纷坠入无明,哥舒睿仿若天真地笑了起来,一边笑又一边咳,最后笑着笑着,竟是呕出了一大口血。
☆、361章 似是故人
金乌东升西落,复又东升西落。而在接下来的数日里,蜀中的天气一直不是很好,虽然并没有雨雪,可天总是阴着,即使偶尔从稍薄的云层处窥见太阳的轮廓,也只是个比四周亮了些许的灰白色的圆。
半个时辰前,白帝城外,苍狼大军又一次败退,留下江岸边数不清的尸骸,蜀军中负责清理战场的兵卒正在死人堆里扒拉着能用的物资,若遇着有还没断气的,便再顺手补上一刀,而那些泡在水里的尸体更是将本该澄澈碧透的江水染成了刺目的猩红。
这是自那日庆功宴之后,大夏在蜀中一带迎来的又一场大捷,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胜利而欢呼,唯独李惜花捂着腰腹间的一道剑伤,先是望着那些人,接着复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尸山血海,心里总觉得异常沉重。
“怎么了?”玄霄见状,不由问道。
李惜花摇了摇头:“没什么。”但见说完后,身旁这人仍还盯着他看,便只好顿了顿,又补了句:“只是希望这一切能快些结束。”
玄霄不语,却是转过头去,同样望向那血染的滔滔江水,微微地眯了一下眼。
随着近几日高强度的持续作战,即便是像他们这样的高手,在各种突发情况下也难免会有意外,而他这一身衣衫更是吸饱了敌人的血,只是因为颜色深才看不大出来,此刻一阵风裹着腥咸的血气拂面而来,却还抵不过他身上的血气重。
玄霄皱了皱眉,侧目瞥了眼这人腰腹间的伤,冷冷说道:“回去了。”然而他虽是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这轻轻一瞥却恰好被身旁之人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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