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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好,根据昨晚楚喻传来的密信, 今夜他们的就会攻城。
就当是诀别吧。
贺眠垂着手,缓步走到小皇帝面前蹲下,手体贴地覆在他膝上替他捏着,“那就不回去,奏则待会儿臣帮你看。臣陪陛下赏花。”
李泽越发没有神采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太傅最好了。”
午后的阳光太好,那个笑容让贺眠恍惚了很久。
李泽长得永远像个孩子,喜欢吃糖,每晚撒娇都说,“太傅你允我吃最后一颗,明日朕不吃了,好不好啊?”
贺眠总笑着,却从来没给过他第二颗糖。
贺眠总在想,是不是一个人糖吃多了,笑起来也是甜的。
“太傅不高兴?”李泽现在想要抬手已经很困难了,颤巍巍的指尖轻轻碰到贺眠眉心,很费劲儿才使出一点力,替他把微蹙的眉头抚平,“太傅不要不开心。”
“谁敢欺负你,你告诉朕,朕抄他九族。”
傻孩子。你现在还能抄谁九族呢?
这几年,贺眠早把李泽的皇权架空了,若不是有元天师,这中州早是他的天下了。
“好啊,臣谢主隆恩。”贺眠在抬眼之前换了个表情,依旧是他惯有那般温润如玉的模样,又耐心替李泽揉着手心,“疼不疼?”
李泽摇了摇头,嘴角有两个孩子气的小梨涡,“习惯了就不疼了。”
贺眠指尖一顿。
这几日他是怎么了。
他自诩铁石心肠,可……这孩子老对他笑。
笑得他莫名心神不宁。
“大天师研制了新药,等吃了就不疼了。”贺眠复又垂眼,李泽的笑容让他不舒服,只将手上力度放轻了些,尽量不把人弄疼。
“太傅,朕想吃糖。”李泽窝在贺眠宽大手掌里的手指挠了挠贺眠手心,痒痒的,“不想吃药了……”
贺眠沉默了许久,手心的酥痒似乎传达到了心脏,小皇帝虽然平日里也很黏他,但这几日尤其,一时一刻都不让他离开。
他心里担心东窗事发,又想着这药吃了五年,毒早淬进了骨血,够当药引了,就算事发,这样一个废物,敢怎么闹?
“那就不吃了,以后都不吃了。”贺眠好声气哄道,“臣前几日去长安街啊,看到了几件新玩意儿,今夜就差人送来。”
“哇,又有新礼物了啊?”李泽其实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身体不会长大,不代表心智不会,可贺眠买那些哄孩子的东西给他的时候,他总开心得像个孩子,“朕已经好几年没出过宫了,真想再去长安街看看啊……”
“等陛下病好了,臣陪陛下看尽长安花。”
“好啊。”
可是李泽知道,不会好了。
“太傅?”
“臣在。”
“太傅?”
“嗯?陛下说。”
李泽又唤了声太傅,随后咯咯笑了起来,贺眠也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笑意才绽在嘴角,就听李泽道,“要是我死了,太傅会难过吗?”
送茶的宫人吓掉了茶杯,贺眠瞪了人一眼,把人都遣散了。
李泽依旧弯眼笑着,又问了一遍,“太傅会难过吗?”
“不许胡说。”贺眠周身气氛骤降,他知道李泽会死,可今日听李泽自己说出来,却莫名觉得心里像被什么剜了一下。
放平日里,李泽会吓得不敢说话了,李泽总怕他生气。因为他这样的人伪装得太好,总一副温润面孔,李泽在想,原来他也是会生气的啊。
“那朕不胡说了。”李泽扇扇眼,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川,这是他的天下啊。
其实他没那么喜欢的,本来就是为他登的高台,贺眠若同他要,他肯定会给的,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折呢?
“可是人都会死啊。”李泽看着暮色一点点在天边泛滥开来,神色有些哀婉,“我每天都好疼,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我同你讨颗糖吃,你从来都不给我。”
“但你会对我笑,你笑就够了。”
贺眠忽然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心里却莫名恐慌起来。
“我死了你也笑好不好?”李泽从暮色中抽离,却染上了暮色的死寂,“我好不容易才让你开心,我不希望你难过。”
“我遇到你那年十三岁,生病也在十三岁……”
贺眠猛然抬眼,他承认,听到李泽这话时,他想,若他知道真相了,他现在就把他杀了。
可李泽哭了,温热泪滴滴在他手背时,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李泽再疼都没哭过。
那泪像滴在了贺眠胸口,莫名灼得抽疼。
“一定是为了遇见你,所以老天爷才让我生那么疼的病。”李泽喃喃的,鼻息有些翁翁的,“幸好遇你的幸运,足够抵消所有不幸。”
“你会带我翻出宫墙去玩儿,你带我骑马,教我射箭……”赤色的太阳终于坚持不住,坠下了地平线,李泽也疲倦得将脑袋枕靠在垫着软垫的轮椅上,“你在长安街上给我买糖人……你说,我没了母后,你会替她好好爱我。”
“我相信你了。可是……”李泽声音越来越小了,最后变成说给自己听的嘟囔,“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太傅总骗人……”李泽喃喃地,像个委屈的孩子。
他就不骗太傅,他说凡人怎么会有龙骨呢?可太傅不信他,总逼他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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