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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顾四周,四周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雕梁画柱,他发着懵,一时间弄不清状况。
那妇人软声道:“夏至,从今往后,你便要过上好日子了。”
“好日子?”他满心茫然。
那妇人答道:“对,好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日日有绫罗绸缎,山珍海味。”
他按了按太阳穴,猛地站起身来:“我才不要过好日子,我要回家。”
那妇人怜悯地道:“你爹娘将你卖给袁大官人了,你没有家了。”
“爹娘将我卖给袁大官人了?你骗我!”他从浴桶中爬了出来,不顾自己赤.身.裸.体,向着外头跑去。
未及跑出几步,他已被那妇人抱了起来。
他对着妇人又踢又踹,而妇人则温柔地道:“我骗你做甚么?你爹娘确实将你卖给袁大官人了,今日,你与你阿兄要卖的不是荠菜,而是你。你且想想你阿兄为何突发奇想地要与你一道去卖荠菜?”
此前,他的确不曾与阿兄一道卖过荠菜。
他又闻得妇人道:“你爹娘认为你是个不听话的孩子,长大了不会有出息,不如卖掉换银子为好,反正你爹娘尚有你阿兄,毋庸害怕无人养老送终。”
他的确不是个听话的孩子,较阿兄顽劣得多。
妇人接着道:“你爹爹狮子大开口,向袁大官人要了整整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足够你们年家四口人吃穿不愁一辈子了。你觉得你爹爹,你娘亲,你阿兄,你妹妹愿意将一百两银子吐出来,再过苦日子么?”
“我……”苦日子苦得很,但年知夏擅长苦中作乐,只要有家人陪伴,并不是过不下去。
但是家人是这般想的么?
莫要说是整整一百两银子了,他连一整串铜钱都未见过。
整整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用他来换取一百两银子划算得很罢?
“我……我想向爹娘问个清楚,如果他们真的不要我了,我就认命。”
妇人循循善诱地道:“你爹娘不想被你憎恨,才想出了让你与你阿兄上街卖荠菜的计策,你认为你爹娘想被你当面责问么?”
爹娘肯定不想被他当面责问。
“袁大官人甚是喜爱你,袁大官人年已七旬,却无儿无女,想收你当他的干孙子。”妇人将他放回了浴桶当中,一面为他清洗,一面柔声道,“夏至,能得袁大官人的青眼,是你的福分。待你长大些,你若是还念着你的家人,回家见他们便是了,你亦可将他们接过来,与你同住。”
“我会很乖的。”他信以为真,觉得妇人所言在理。
妇人微笑道:“我们夏至本来便乖得很。”
只有娘亲帮年知夏沐浴过,他有些害羞,推了推妇人:“由我自己来罢。”
妇人并不坚持:“好。”
年知夏沐浴罢,便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衣衫。
这衣衫肉眼可见的价值不菲,样式格外复杂,他根本不知该怎么穿。
他尚未将衣衫穿好,本已离开的妇人端着一碟子糕点进来了,见状,扑哧一笑:“由我来罢。”
妇人将糕点放于桌案上,而后行至他跟前,从他手中拿走了衣衫。
他鼻尖尽是糕点的甜香,津液不受自控地不断分泌着,肚子亦“咕噜咕噜”地叫唤了起来。
妇人快手为他穿上衣衫后,便将糕点端到了他眼前,问道:“你想吃哪一样?”
他说不出这些糕点的名字,指了指:“我想吃这个。”
“这唤作‘荷花酥’。”妇人捏起荷花酥,喂予他。
他原本还矜持着,一尝到这荷花酥的滋味,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不多时,他风卷残云一般将一碟子的糕点吃了干净,又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巴。
妇人抚摸着他的脑袋道:“夏至,再过半个时辰,便可用晚膳了。”
“晚膳!”他不禁双目发亮,这碟子糕点已远超他想象得可口了,晚膳会是甚么?
“对,晚膳,糕点还有,但你要是吃得太多,会吃不下晚膳的。”妇人用丝帕擦拭着他的唇瓣。
他颔了颔首:“你说得是。”
妇人自我介绍道:“我姓关,乃是袁大官人的管事,这府中之人皆唤我‘关娘子’。”
“关娘子。”他唤了一声,“我可以唤你‘关姐姐’么?”
妇人——关娘子眉开眼笑地道:“你这小嘴甜得很,我可是能当你娘亲的年纪了。”
“是么?我可看不出来。”年知夏明白自己既然要留在这儿当袁大官人的干孙子了,必须与所有人打好关系,便从这关娘子开始罢。
“你贵为袁大官人的干孙子,我可受不起你唤我‘关姐姐’。”关娘子推辞道。
他甜甜地笑道:“那我便私底下唤你‘关姐姐’罢。”
关娘子夸赞道:“你这孩子真讨人喜欢,怪不得袁大官人相中了你。”
“我可不是特意为了讨你喜欢,才唤你‘关姐姐’的,而是你长得更像是我的姐姐。”他一把抱住了关娘子的腰身,皱了皱鼻子,“我没有姐姐,可想有个姐姐了,姐姐定不会像阿兄那样总是欺负我。”
“好罢,好罢,孙少爷便私底下唤我‘关姐姐’罢。”关娘子心花怒放,继而忍不住为这孩子感到遗憾,袁大官人哪里需要甚么干孙子?袁大官人喜爱这年夏至,不是出于长辈对于晚辈的喜爱,而是一急欲发泄欲.望的长者对于容貌姣好的男童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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