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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与谢相迎算年纪并不小, 但投降这样的大事, 本来该有周旋与怀林郡守来才对。
周晏将手中竹简篆刻的降书放在桌案上, 道:“家父与怀林郡守身子不适, 不便前来,唯有我与谢省将军之子, 还请东陵王莫要在意。”
周晏说话向来客气, 与周宜珠那火爆脾气反差很大。
黎昀听见“谢省”二字, 一双带着幽幽蓝光的眸落在谢恒云的身上。
“你就是谢恒云。”他眸中的贪图,一眼可知。
谢恒云的样貌比谢尹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是个倔性子,天然傲骨,最是招人。谢相迎听他这么问,一颗心也悬在了嗓中。
成王败寇,谢相迎想到了对着柴弈跪拜的乌徕国太子姜献渔。
“正是。”
谢恒云抬眸看了黎昀一眼,无心的一眼,便已将骨子里的风情流露到极致。
这人黎昀曾在竟胜国时见过一面,原来只觉得青涩懵懂,是个半大的少年。如今几年过去,这人出落的倒是越发合人胃口。
“我看你们这降书倒是很没有诚意。”黎昀看这手中的竹简,道了一句。
“算上洛林郡与樊水一带,总共十六座城池,还不算有诚意么。”
周晏看着王座上的人,略略蹙了眉,这人口气这样大是要撑死不成。
黎昀的指尖从那那竹简上轻轻掠过,半晌,他用下巴指了指谢恒云:“我要他。”
“你……”
饶是周晏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也已经快忍不住了。谢省满门忠贞之士,长子谢尹身死,凌琅转眼找了个一模一样的替代品封为皇后。二子谢恒云若留在他国做质子,他该如何交代。
黎昀的眸子瞥了一眼周晏身侧站着的谢相迎,又将目光落回那竹简上,淡淡道:“一个人罢了,我拿那梁国太医齐凤池跟你们换,你们仔细想想是要齐凤池,还是要谢恒云。”
“要齐凤池。”
说话的人是谢恒云,他看着黎昀,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对周晏道:“东陵王既然要我,必然不会亏待我,这件事,我做主了。”
“恒云,你要我如何向你兄长交代。”
“他,会明白的。”
谢恒云的眸子垂了一垂,神色不置可否。
黎昀听见这句话,心情很好,他抬眸去看谢相迎,谢相迎眸中的忧虑不必言说也能叫人知晓。
谢府一门两位公子,若是两位公子都留在东陵王帐,对北齐又是何等耻辱的一件事。光是想想,便觉得心下痛快的很。
黎昀的目光始终在观察谢相迎的神情,他在揣摩,也很好奇这自以为无所不能的谢相迎要如何解救谢恒云。
“殿下,臣,有话要说。”
谢相迎终于开口了。
“本王的国师有话要说,你们且稍待片刻吧。”
黎昀说罢,并未看两人已难看到极致的脸色,直接派人将谢恒云与周晏请了出去。
黎昀把腿敲在桌案上,抬眸看着眼前的人:“国师有什么话,便说罢。”
无非是为谢恒云请求罢了,他倒要看看谢相迎觉得自己值几斤几两。
谢相迎走近了几步,道:“我知你野心不止这十六座城池,你若放过恒云,我予你一计,助你快速攻破盛京。”
“你?你有什么计谋。”
北齐地大物博,若真要攻打,倒是场持久之战。
“你先答应我。”
“好,本王答应你,若你当真有好计谋可助我,本王不会动谢府一人,更会善待北齐的百姓。”
黎昀不信谢相迎能真心为他,不过他很好奇,这人肚子里还能吐出些什么。
谢相迎思忖片刻,郑声道:“盛京几个家族以沈,凌,王氏为贵。凌琅母家王氏一族受到打压,又逢新皇登基,最为愤愤不平。赵王又与凌蔷向来不慕,若是能派人说动此二人起兵,从盛京破了凌蔷的势,殿下入北齐,便可如入无人之境。”
“本王又如何能说动他们两派。”
谢相迎的话没错,可王氏一族与赵王归根结底是效忠于凌琅的。如今凌琅身死,即便他们与凌蔷不睦,又岂会在此刻起兵来动摇北齐的根基。
“这不难。”谢相迎瞥了那案上的降书一眼,道,“我与凌琅相处时日最多,知晓他的笔迹,也记得他手上的兵符图样。只要我修书一封,加盖符印言明此番身死是假死之计,为的是诈出凌蔷的多年的绸缪,要他们先处置了凌蔷,再开城门迎凌琅回城。你们手上有薛祺,又控制了怀林郡,届时将自己的士兵乔装改扮成北齐士兵的模样,再让薛祺与周晏几个北齐的将军打头阵,他们必然会信以为真。”
谢相迎的话一说完,黎昀的心头大患当即烟消云散。
好一个谢相迎,好一个先知先行者。
黎昀的目光锁在谢相迎清冷的脸上,道:“你满肚子的阴谋诡计,焉知此番不是为了算计本王呢。”
黎昀不相信谢相迎会就此倒戈,一个谢恒云而已,比北齐更为重要么。
谢相迎垂眸道:“凌琅已死,这北齐便再容不下我。眼下我心中只有一个谢府,谢府世代忠良绝不会效忠弑君上位的凌蔷。与其把谢府交给那凌蔷,不如交给你,只希望殿下能记得自己所说的话,不要为难谢家。”
谢相迎的脸色微沉,此番,是他能为谢府能为凌琅,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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