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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又是怎么了。”
我伏在地上回答:“旧伤复发,叫仙尊见笑了。”
“旧伤?”
楚昭临喃喃如自语。我则口齿清晰地把十年前受伤始末说了一遍。前因后果尽皆完备,任谁也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借壳重生的外来者。
更不要说掌门也趁机插话:“是了,你是那回受的伤。我不是叫你静养么?是谁做的这样的安排,叫你出来劳顿——洛风!你怎么办的事!”
底下洛风出列,掌门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通,说到要把他逐出门派时,楚昭临终于再次开口。
“来,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掌门再次被打断,也许要憋出内伤。我心里想着,不动声色地拒绝:“弟子惶恐……仙尊千金贵体,不值得为微渺之躯费神。”
“不费神,你过来就是。”
“弟子卑贱之躯,寥寥残年,怎敢受仙尊如此大恩大德?求仙尊不要折煞了弟子,来世弟子必结草衔环为报。”
“不要你结草衔环。”楚昭临声音一点点转冷,最后冰的要掉冰渣,“过来——叶微,不要让本尊再说第三遍。”
他真的生气了,威压扑面而来,叫我喘不过气。
身后弟子也低声警示我:“叶微,你快去啊,仙尊伸着手接你呢。”
我只好艰难起身,这场面也不好拿拐杖出来,于是只能往前伸着双手,一点点摸索上前。
楚昭临浑身气压低得可怕,整座白鹗殿内无人敢出声,一时落针可闻。
太过安静,我弄出来的那些声响就格外明显。在踢倒第三个香炉,它霹雳啪啪滚了一大圈之后,我难堪地停下脚步,拢了拢散落的鬓发,自嘲地笑了一下。
“仙尊……”我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人握住了手。
我吃惊地睁大双眼——他不知何时走了下来,正好站在我面前,伸手把我抱进了怀里。
他抱得太紧,几乎要把我揉进他骨血。我满头满脸都是他的气息,连呼吸都是他的味道。
我听到他剧烈而有力的心跳。他沉默地抱了我很久,才低低地唤道:“大师兄。”
那一刻,我心底酸胀难忍,面上却笑道:“仙尊,你认错人了。”
“我姓叶名微,长风郡南柯县叶家村人士,灵慧三十年生,灵慧四十五年被洛长老挑中拜入长平派。我从出生起就没出过长风郡,更加不会是仙尊的什么……大师兄了。”
“何况仙尊的大师兄,算年纪得有一百多岁了吧?弟子今年不过二十三四而已。”
“或者仙尊的大师兄长得和我很像?还是只是名字一样呢?”
“……不论如何,仙尊这样都是折煞了我,请仙尊……放开手吧。”
楚昭临久久沉默着,不放手也不说话。最后我不得不用力推开他,后退一步躬身侍立。
“仙尊,”我再一次重复,“您认错人了。”
我拒绝的姿态如此明显。
而楚昭临也终于开口:“你知道,他对我的意义吗?”
“——他对我的意义,就是家。”
楚昭临言语缓慢,好像说出这句话用尽了他全身力气。
“因为大师兄,所以曾经重华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大师兄死后,重华山流离失所,再无所依。”
“师父失去了心爱的大弟子。师弟失去了没有底线永远护着他的哥哥,修仙界失去了年轻的魁首。”
“而我,失去了全部。”
“大师兄,”他声音低沉沙哑,“……如果你还活着,如果你站在我的面前,”
“我求求你,再看我一眼。”
“再看我们一眼……”
他的声音越发靠近,而我则不断后退。终于退无可退时,我转身欲跑,却被楚昭临眼疾手快抓住了手腕。
下一刻,狂暴的灵力冲天而起。
“别跑,也别害怕,”楚昭临低声笑着说,“看看我……看看我!大师兄!”
话音落下,神识世界骤然开启。我“睁眼”看去,只见铺天盖地的灵力化作粘稠黏腻的黑色触手,从楚昭临身上疯狂涌出。触手之上挂满了一个个的小肿瘤,肿瘤破裂流出腥臭的水,又蒸发成黑色的雾气。
楚昭临就站在浓郁的黑色雾气之中,整张脸被雾气遮掩,周身触手缠绕,像某种邪恶而狰狞的魔物。
我震惊地站在原地,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楚昭临却依旧抓着我,黑色的触手凑上来,死死缠住我手腕,又从手腕延伸进经脉深处。
“好看吗?”他轻轻问我,勾起的嘴角是邪气的弧度。
冰冷黏腻的触感叫人不住发抖,我忍不住蹙起眉头,虚弱道:“仙尊的灵力怎么会是这样?”
楚昭临反问:“不然是哪样?”
我语气平稳:“我不知道。但传言里说,沧溟仙尊水法无双,灵力是绚烂的冰蓝色。”
“那是从前。”楚昭临笑了下,“现在早不是这样了。”
“……发生了什么?”
“我以为全修仙界的人都知道这事。”楚昭临亲昵地用触手碰了碰我右肩伤处,放轻了声音,“放松,让我看看这里。”
我迟疑了下,依言放松,紧接着触手就快准狠地捅了进来,疼得我眼前一黑。
“快好了……别动……乖。”楚昭临死死按住我,呼吸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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