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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叫小玉:“去把夫人请来。”
小玉应声而去,崔大爷和崔二爷坐在一边,紧张地观察崔员外的表情。
其实,崔呈衍病了这几年,崔员外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原先觉得自己这儿子是天之骄子,栋梁之材,就等着他一飞冲天,大展宏图。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平静的生活,儿子病了,娘和媳妇也跟着病了,两个哥哥又是不中用的,他要是再不坚强起来,崔家就要散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崔员外才觉得,一家人整整齐齐,和和美美,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功名利禄,金银珠宝,都是身外之物,有则锦上添花,无则无伤大雅。
若是阿衍执意要娶男妻,他其实也没什么意见——想当初崔员外也是穷小子一个,但他肯拼肯干,在崔夫人娘家做工的时候受到崔夫人的另眼相待。崔夫人陪着他白手起家,逐步走到今天。
崔员外最不屑门第之见,在他看来,人品好最重要。
阿衍身边这位年轻人,除了是个男子之外,其他的,在崔员外看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阿衍病了,真情实意的关心写在脸上,留在心底。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这个儿子他最清楚, 心里认定的东西,十头牛也拉不回。
“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
崔员外的声音蓦然响起,温良这才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
温良便如实相告,告诉崔员外,他父母早亡,只剩下一个妹妹,而这唯一的妹妹,则是崔府原本定下的冲喜新娘,温欣。
听到温欣的名字,崔员外蹙眉。
阿衍的婚事,是他两位哥哥一手协办的。当初崔员外也担心,这温秀才家的闺女怎么会心甘情愿嫁给阿衍,没想到……果真被他料中了。
不是真哑巴,却是假新娘。崔员外看向崔大爷,崔大爷虽然心虚,但仍然摆摆手,装作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模样。
这时,崔夫人也到了。
尽管走进堂屋之前,她还打定主意不理崔呈衍。
可就在进门那一刹,崔夫人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崔呈衍,咳嗽声不断,坚硬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哪有娘不疼儿子的?怄气归怄气,她也不希望崔呈衍有事啊。
“阿衍!这是怎么了?!”
故意做出的面无表情再也绷不住,关切之意不可控制地爬上脸庞。崔夫人心急如焚,快步走向崔呈衍:“可是夜里着了凉?还是病好的后遗症?巫大夫看过没有?怎么一夜之间就憔悴了这么多……”
崔呈衍由温良扶着,虚弱地握住了崔夫人的手,安慰她:“娘……我、我没事……你、没事、就、就好了……”
昨日还声如洪钟,今日就气若游丝了。爱子心切的崔夫人完全没想过这一切可能是崔呈衍设下的局,顿时心疼起来:“好孩子!病了就好好休息!快,小玉,去请巫大夫!怎么能跪在这呢?老爷,儿子是犯了什么错不能好好说?一定得跪着才能说话?”
面对夫人的质问,崔员外一时语塞。
为何说得好像他错了一样!这阿衍是自己要跪的,怎么能赖他呢?
“阿衍是夫人你的心头肉,我怎敢让他跪着?”崔员外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小子从小到大都坑爹。”
“他跪你便让他跪?不知道拦着吗?”崔夫人想扶起崔呈衍,可被后者坚定拒绝。
“娘……我、我真没事!”崔呈衍宽慰似的笑了笑。“别、别怪爹!”
家庭矛盾一触即发。
只不过,本来的罪人是一意孤行要娶男妻的崔呈衍,现在的讨伐对象却成了不拦着崔呈衍的崔员外。
崔员外心里苦,这夫人与儿子之间的夹心肉,真不好当。
崔大爷见状,赶紧劝道:“三弟妹,三弟也不是有意的。阿衍是个孝顺孩子,他对你们可谓是一片真心,连我都忍不住想起了我那在外为官的阿律。这么多年只有家书寄回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崔大爷和赵氏的儿子,崔呈律,是大房的唯一能拿出来抗争的骄傲。他长崔呈衍七岁,小时候也曾受过岑夫子的夸奖。后来中了进士,便一直在外为官,很少回来。
崔呈律这个名字很少在崔家被提及,大约是不想让大房一家伤心吧。
崔夫人想起,崔呈律离家的时候似乎还比崔呈衍小点。
儿行千里母担忧,幸好,她的阿衍还在她身边。
“哎……”崔夫人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都是孽缘。”
要是她不病急乱投医,信那劳什子的冲喜,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崔呈衍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他在想什么,她这个做娘的难道还不清楚吗?
崔夫人自问不是话本故事里的恶毒婆婆,没有棒打鸳鸯的奇怪癖好。
温良这个孩子,品性是极好的,她看得出来,两个孩子对彼此都有情,不然也不可能到现在还紧牵着手,丝毫不肯放开。
“夫人……”崔员外在叫她。“你别这样。”
崔员外怕她关心过头,再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
崔二爷也适时插了句话:“是啊,都是一家人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商量么?都僵在那干啥呢?来人啊,快把少爷扶起来,三弟妹你也别站着了,快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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