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思垂下眼，忍着笑道：“老师，偏题了。”
    “没有。”漂亮大鸟斩钉截铁地说，“自清崖下山游学，与我一战荒野起，我与清崖相伴五十三载。这五十三载是我选的，我从不后悔，也从不痛苦。他带给我的见闻足够铺满我漫长的时间。”
    “我的痛苦，也从来都与这段关系无关。所以你不要见我如此，就止步不前。焉知你的狐狸，不会走出另一条路？”
    漂亮大鸟说着又笑出了声：“你哪里来的自信，便觉得你人没了，他还能记你千秋万载。他们狐族贯来心性不定，花心得很。指不定十年后人家身边都有了新人。”
    沈九思面容一僵。
    “所以你能接受吗？接受在你活着的时间里，他身边出现另外一个人。他所有的笑容都给了另一个人，所有的甜蜜也都给了另一个人。”漂亮大鸟语调缓慢，“去接受他某一天带着那个人走到你面前，兴奋又羞涩的告诉你‘沈老师，这是我想相伴一生的人’。会后悔吗？”
    沈九思缓缓垂下头。
    漂亮大鸟继续道：“然后他会渐渐忘记你，就像忘记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可他同时又会为别人痛苦，为别人辗转反侧。他们狐狸精下山，总是要在红尘里滚一滚的。”
    “老师，别说了……”
    “下不了决心可别叫我老师了。”漂亮大鸟把头一扭，“沈清崖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后辈。他决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果决了！”
    “他……难道未曾挣扎过吗？”
    “没有。”漂亮大鸟干脆利落地说。
    那当然也是挣扎过的。
    他们人类总是这样的，爱得足够深了，便将这一辈子都想完了。想完之后，便回过头来发现种种不合适。
    一个人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得出一个“离开最好”的结论。可若真的能走到最后，伤心伤情的都是他们作妖的，凡人又瞎想些什么！
    一日有一日的快乐，一世也有一世的乐事。不趁着情浓意酣在一起，难道还要去痛苦一世吗？
    “我觉得你在骗我。”沈九思沉吟道，“他要是真的毫无挣扎，老师您强抢民男做什么。”
    漂亮大鸟眉头一皱，手一挥：“走走走滚出去，我看着你都烦。”
    一晃眼，沈九思整个人就站在了塔外。
    外面雪还在下，黑塔却为他辟出了一方安静的空间来。
    他手里还执着那几根鸟羽，转过身背靠着黑塔凝视着黑漆漆地天空许久，才迈开脚步，大步走进了雪中。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小区被封了，今天去打了加强针。
    疫情形势严峻，大家要注意安全。啵啵=3=
    第49章 说相思
    漂亮大鸟孤立在塔中, 直到看见沈九思回了客舍，他才回身落座。
    想了想, 他凭空扯出一张白纸，开始写信：小山神，展信佳。有事相商，烦请移步离境观黑塔一叙。
    落款的时候，他顿了顿，才笑眯眯地写上：你的老朋友 贺瑶光
    搁笔扬纸，信纸就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天际。
    漂亮大鸟慢条斯理地煮了一壶茶，茶水翻滚时，一头雪白的豹子出现在了黑塔内。
    “你这样子我看着手痒得很，化个人形。”
    大雪豹站在门口审视他, 闻言就嗤笑：“你那名字我听着也不爽得很, 不如打一架。”
    “你已经不是那山野里的小豹子了，怎么还这般暴躁。”贺瑶光笑眯眯地, “你那小弟子我喜欢得很, 不如来谈谈结亲的事情。”
    大雪豹化作人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贺瑶光点了点茶盏：“坐。”
    大雪豹一动不动。
    “怎么？”贺瑶光撩起眼皮, “我们小山神，想当那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了？”
    大雪豹冷哼一声, 一撩衣袍坐到他对面：“我可没你那么无耻, 连绑人强行合籍的事也做得出来。”
    贺瑶光哈哈大笑：“大家都是妖生的, 何必做这张脸给我看。我绑了, 我也快活了。你呢？”
    大雪豹执杯喝茶, 不肯说话。
    贺瑶光支着下巴看他：“怎么着啊, 要不要和我化干戈做亲家啊？”
    “我和你, 有什么干戈？”大雪豹问他。
    “你们涂山年年造我的谣，你还问我有什么干戈？”贺瑶光说，“绑得也不是你涂山的人，你要羡慕，大可直说。用不着这样在背后败坏我名声。”
    大雪豹短嗤一声：“贺瑶光，你判族出逃、夺星位与凡人延命，还有什么名声可言？与其问我，不如想想你自己当年得罪了多少人。”
    “想他们做什么？”贺瑶光笑眯眯地，“都是谁下败将，谁敢来我面前说半个字。”
    大雪豹又是一声冷笑，他执起空杯盏，慢悠悠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道：“若我不同意呢？”
    贺瑶光眉头微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不能自己不幸福，留不住桑涂，你就要让你山里的小狐狸也都当孤家寡人。”
    大雪豹被他气得猛地站起身，厉喝道：“贺瑶光你糊涂！你那后生一个凡人，我能看着我的崽子往火坑里跳？！”
    “你又没经历过，你怎么就知道是个火坑。”贺瑶光眨眨眼，“万一你家小狐狸不这么想呢。人家就是只要这几十年，你怎么办？真当王母娘娘啊。”
    大雪豹忍着气道：“你真觉得你这日子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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