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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即将新婚的二人有些奇怪,驸马即便少言寡语,周茂每次给他送去婚事的典仪册子,也没落了冷脸。可今日他去给凌澈送大婚时的喜袍时,他却突然急躁起来,吉服也不试穿,当下就进了宫。
生怕是自己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周到,惹怒了这位驸马爷,周茂也跟着战战兢兢地入了宫,等在勤政殿外。
他正在腹中打着告罪的草稿,茶盏破碎的声音一下子把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天子之怒,他这个从二品的礼部尚书可担待不起。
周茂打了半天的腹稿,一下子就吓得掉了精光。他缩着脖子等了半响,没等到凌澈出来,却看见勤政殿的小太监带着梅韶进去了。
还未入夏,暖春正是舒爽之时,周茂却感到自己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要不是顾忌着宫中礼仪,他真想在这门口走上几圈来缓和缓和心中的不安。
半盏茶的时间格外地漫长,凌澈和梅韶终于一前一后地从殿中出来,周茂赶紧迎了上去,赔着笑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凌澈的一个行礼堵了回去。
“有劳周尚书跑这一趟送喜服,我回去就试穿。”凌澈客客气气、三言两语地就把周茂给打发了,急匆匆地提步就走。
周茂目瞪口呆地看着凌澈匆忙的背影,还没回过神来,一只手很不见外地搭上他的肩。
“梅......”周茂话才出口,突然想到梅韶到现在也没个一官半职,吐了个姓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尴尬地搓搓手。
来人毫不在意,仗着自己个子高,架着周茂,往勤政殿旁带了带,看看门口守着的侍卫,才低头开口:“周尚书是为了凌将军的事情来的?”
“不知梅先生有什么高见?”周茂也看了一眼勤政殿,“陛下因为景和长公主的婚事生的气?”
“周尚书不用悬心,陛下所虑之事和婚事无关。”
听了梅韶肯定的话,周茂略微放下心来,可是左想右想还是忐忑:“那......”
“这种事情,陛下自会处理,周尚书该担心的,不应该公主府那头吗?”
闻言周茂抬头,警惕地看了一眼梅韶。
长公主那里对这门亲事很不满意,她明面上不说,可周茂送过去东西一样不收,这嫁妆规制自有皇后操办,礼仪流程也有礼官在当日里提点着,可这喜服却是要她亲自试穿的。
赵景和现在是闭门不出,拜帖不接,东西不收,婚期又迫在眉睫,周茂被架在火上烤了好几天,白发都愁得多了一溜儿。
此时见梅韶一下子就点出他的心病,被抓住了小辫子,有些跳脚,下意识地就否定了。
见他一副心虚的样子,梅韶也不相逼,提点了一句:“长公主府里的事,说到底还是皇后娘娘那里的事。”
他的意思,是让自己迂回一下,不要正面出头,把喜服送给白子衿,让她出面?
虽说费劲了些,这也算是个主意。白皇后温婉贤良,为后三年,待下一向体恤,又和陛下感情甚笃,这种事情想来不会推辞。
在朝中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周茂早就精明得像个猴儿,当下就知道这句提点不是白得的,问道:“梅先生巧思,何以为报?”
“周尚书客气什么,算起来辈分来,您还是我的长辈,叫一声世叔也是不为过的,以后,我还要靠周世叔多多提点。”梅韶场面话说得顺溜,一双漂亮的眼睛笑盈盈,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乖巧世侄的模样。
这平都中的世家,非要拿着族谱排起来,哪家不是沾亲带故的,这小兔崽自反倒在这里和他攀起亲来。周茂心中暗骂,面上还带着他那一贯洋溢的笑容,敷衍道:“好说好说。”
梅韶眉眼弯弯,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附耳轻声道:“梅某一介布衣,如今没有半点官职。可毕竟和大人同在张相手下办事,也能勉强算上半个同僚,自然要相互提点着,周世叔你说呢?”
眼前这个小小的罪臣之后,回都才这么些时日,竟不声不响地攀上了张相这棵大树。
周茂见他说得大方,不像作假,连脸上的笑容都实了几分,神态顿时鲜活起来,伸出手拍拍梅韶的后背:“梅世侄一看就是栋梁之才,哪里用得着老夫提点,要是不嫌弃,礼部倒是有些空缺位置,只是怕世侄看不上。”
这次的话倒是透着几分真心实意,看来这个周茂还真是张九岱的人。梅韶确认之后,又和他说了几句客套话,捱到内监把他叫了进去,才转身离去。
勤政殿中早就清理过,看不出碎盏的痕迹。
周茂行过礼,觑着赵祯的脸色,不见阴晴,只好中规中矩地回报了一下婚事进展。
批着手中的奏折,赵祯任由周茂说了半日,才开口道:“周爱卿以为,为臣最重要的是什么?”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周茂这样的老狐狸都愣了一下。
古往今来,和皇上谈论为臣之道的臣子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周茂感到自己背后的汗已经湿了大半。
他拿捏着话术回道:“自然是忠。”
“臣子之忠,是忠君还是忠国呢?”赵祯似是对这个回答来了兴趣,奏折也不批了,追问道。
这话问得古怪,可周茂来不及细想,胡乱回道:“君即是国,忠君即为忠国。”
听了回答,赵祯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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