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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53节

      根据方志记载,明朝自番外引入番薯的人,不只福建的陈振龙一个。
    除了他,还有吴川人林怀兰、东莞人陈益,自安南境内引入,但一直都是地方区域性,没能达到大规模推广。
    万历末年起,陕西、河南、北直、山东、广东、广西、福建、云南各布政使司已经开始出现引入番薯的情况。
    只不过,从引入到普及,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王在晋需要做的,就是劝说皇帝重视番薯,以朝廷政令的形式,开始试种,然后在大明两京十三省推广。
    那么难点在哪儿?
    既然番薯早已出现,却至今没有普及,肯定是有原因的,上疏给皇帝之前,王在晋下过一番苦工。
    推行番薯解决饥荒,挡了某些人财路,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大部分的底层百姓根本不知道番薯的优点。
    推广番薯,在地方上未接到朝廷明确政令时,对地方官员来说,都是一个损人不利已的做法。
    大部分地方官都只是暂时种一下,缓解本地饥荒问题后为了避嫌,便鲜少再种。
    毕竟,金学曾那样直接下令全省推广的人太少了。
    王在晋明白,没有看到番薯真正的产量,还有皇帝明确的圣旨下达之前,番薯都只能在某地小规模的推行,达不到眼下缓解饥荒的需求量。
    王在晋与陈经纶,为推行番薯的国策谈了许久。
    说是为了国策的推行,可两个人心里都和明镜一样,他们各自都有利益,只不过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已。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大公无私、为国为民。
    ......
    几日后,王在晋以阁臣的身份,向朱由校进呈“奏番薯推行疏”,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科道官劾王在晋中旨入阁,不合礼法的题本,也是雪片般飞到西暖阁。
    西暖阁,新任的乾清宫管事王朝辅,正为皇帝清理奏疏,挑那些“紧要事”念。
    他翻了翻,发现科道官的揭帖仍千篇一律,不是犯颜批鳞,就是弹劾熊廷弼、王在晋,实在没什么好念。
    须臾,他将一份奏疏从中抽出,喜道:“皇上,东阁大学士王在晋奏请推行番薯。”
    宽袍大袖,玉带金裎,一身的华服此时都成了累赘。
    朱由校嘴边头一次荡漾着如此灿烂的笑容,他一把将这份奏疏拿到手上,越看,越是感叹。
    “好,好啊!”
    这份奏疏,朱由校看得格外认真。
    这份《奏番薯推行疏》,通俗易懂,想来,王在晋在上疏之前,也在地方上进行了详细的勘察。
    王在晋将陈经纶分享给自己的种植经验,与其走在京畿等处时的农事经验相结合,得出了番薯易种植,且亩产高于稻麦的结论。
    疏中云:“推行番薯,为本朝所必须之国策。”
    朱由校也知道,这个时候,番薯就已在华南地区广为种植,并逐渐向北推广。
    不仅要推行番薯,马铃薯日辉也要推广,先填饱了肚子,才能去谈开源节流的问题。
    有些事儿,底下也就闹不起来了。
    历史上,由于明末清初的战乱等影响,番薯虽然进入大明较早,但栽培技术传播一直很慢。
    到了鞑清康熙时期,番薯栽培技术才普及开来,刚好让鞑子捡了个漏。
    其实话说回来,鞑子们捡的漏还少了?
    王在晋在奏疏中说,田亩的耕种面积不仅与土地本身质地有关,更决定于耕种的作物。
    番薯适应性强,可以在水稻、小麦不能种植的山地耕种,更可以用于荒地复耕,把原来大片不可耕种的土地变成可耕种的土地。
    除此之外,番薯还有耐旱、抗病性强、抗虫害性强、产量高等优势,一年可以种植春、夏两季。
    在这方面,陈振龙在福建的先行推广,已经让来日番薯在京畿等处的试种,有了充足的经验。
    以昔年福建产量来算,春薯亩产量为三十石,夏薯亩产量一般在十石至二十石之间。
    春夏合计,就算最少的情况,都有四十石。
    说的再简单点,就是番薯每年的产量相对于“亩产一石余”的稻麦来说,翻了几十倍。
    原来可以养活一个人的田,如果种了番薯,可以养活几十个人。
    朱由校将奏疏合上,只觉得眼前一片的豁然开朗。
    这个王在晋,在奏疏里把什么都说明白了,可是对在京畿何处试种,只字未提。
    想了想,朱由校靠在座椅上,长舒口气道:
    “传谕给王在晋,通州有五个皇庄,朕全都给他,让他试种番薯。如果春薯产量足够,在夏薯之前就要推行到京畿各处皇庄,一体种植!”
    “这个事儿,叫王在晋上点心!”
    “对了,徐光启不是也擅长吗,派个缇骑去找他,让他协助王在晋试种。”
    待王朝辅离去,朱由校起身在暖阁活动了下,向一侧小太监问:
    “朕早有谕令,叫童仲揆、陈策他们自辽东返回,如今到哪儿了?”
    第七十章:辽阳兵议(上)
    立夏方过几日,内阁就受到了皇帝的御札。
    这天,已是到了经筵日讲的时候,孙承宗带着众讲官等在懋勤殿,久久不见皇帝前来。
    却见一名司礼太监自乾清宫方向跑来,在一众大贤讲官们错愕地注视下,将皇帝的圣谕高声宣出:
    “朕近日常感眩闷,暂辍日讲,复期未定,谕先生们知道。”
    朱由校要“辍学”,理由简单粗暴,就是俩字——“难受”。
    于颜面上,孙承宗等人不得不对“常感眩闷”的皇帝表现一副忠君之心的样子,深切问候着龙体如何。
    太监刚刚离开,孙承宗等日讲官便聚在一起。
    他们都知道,此时去劝皇帝于事无补,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通知各内阁大学士们,叫他们拿个主意出来。
    而且及时通知内阁,最后就算真的经筵日讲休辍了,那也和他们这些日讲官没什么关系。
    不久后,各内阁大学士聚在签押房,议论不停。
    刘一燝似乎有些生气。
    “去年年底,皇上说天气严寒,经筵日讲延至今年,开春以来这才几个月,又说身子眩闷…”
    “皇上最近这苗头不妙,视朝也从没个定期。”
    听他说到这里,余的阁臣全都望向这边,次辅韩鑛更是瞪了刘一燝一眼。
    后者发觉失言,这才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尽管他面上给了韩鑛的面子,心里却仍是满腹的牢骚,若放任小皇帝的惰性不加以约束,早晚,他都会变成第二个神宗皇帝。
    对于暂辍经筵日讲的决定,顾秉谦、王在晋自然都略知一二,两人同是给皇帝办事,不便多说。
    内阁剩下的几名东林商量一番,最后都将决定权交到了首辅叶向高那头。
    您是首辅,皇帝经筵日讲端不可废,您给个决议吧。
    叶向高早就后悔来做这个首辅,现下被东林同僚们推出来做决议者,也是没什么办法。
    只听他起身,颤颤巍巍地写了一份奏疏。
    不多时,一名太监将内阁对于朱由校暂辍经筵日讲的决议奏疏回复到了西暖阁。
    刚刚来到阁外,就见乾清宫的管事牌子王朝辅迎了出来。
    “怎么回事儿,皇上眩闷难受,正在歇着呢,有什么事儿非要现在奏不可?”
    小太监心里也将那些没事找不快乐的内阁大臣们骂了几遍,然后才道:
    “这是阁老上奏的…”
    听见是叶向高的奏疏,王朝辅也知道,自己挡不住,他眼珠转了转,没有接到手里,却是让开身位道:
    “那你快呈进去吧!”
    小太监自不知道王朝辅这么做的原因,他只是满脸紧张地将这份奏疏奉入西暖阁,见皇帝正靠在椅上眯着眼。
    他躬身行礼,将本子捧递过去,禀道:
    “大学士叶向高奏:立夏辍讲,皇上于燕闲游豫中,尤应勤颂祖宗训录,览咏经典,不至怠荒。”
    朱由校好像没注意,又问:“这本子是谁上的?”
    “内阁大学士叶向高。”小太监的手,不经意间抖了起来。
    朱由校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一丝翻看的意思,轻飘飘地道:“朕知道了。”
    小太监在王朝辅的眼色下,恭恭敬敬地将本子奉到御案上,如蒙大赦地退去了。
    待他离去,朱由校望了一眼御案上的本子,冷哼一生。
    现在援辽的川浙兵已被自己一纸诏书,召回了京畿,正在通州一带驻扎。
    领头的秦邦屏、童仲揆、陈策三人,应该在今日就到京师了。
    ......
    天启元年春,努尔哈赤率数万后金军来犯。
    蒲河总兵尤世功、辽东副总兵贺世贤先后战死,蒲河、沈阳相继失陷,数万辽民被迫成了女真人的奴隶。
    但是后来,轻取沈阳的努尔哈赤忽然转头又走了。
    起初,就连熊廷弼都没整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后来等明军趁后金军退去收复沈阳后,消息才传出来。
    原来,是那个叫毛文龙的,率部偷袭了建奴的老巢,奴贼人数不多,只能全数撤退。
    时下,熊廷弼是辽东经略,新上任的巡抚为洪承畴。
    两人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是在对付建奴的战策上,能保持差不多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