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178节
听到这里,孙传庭暗自攥紧了拳头,起了杀心。
自万历末年来,全国各地,各种大小地震,大小饥荒层出不穷,朝廷动作再快,也还是斗不过苍天。
朝廷能将一次三省大震处理好,可还没等你从这样大的灾难之中缓过劲儿来,转眼间,山东大震、陕西大震,山西大震接踵而至。
朝廷的人力、物资都有限,经过万历年三大征的损耗,已经接近山穷水尽的地步,各地的灾祸谁知道是不是刚开始?
如果后面,这样的天灾人祸没有改观,反而愈演愈烈,孙传庭估计,最多五年,中原各地,就要出现饿殍遍野、饥民成群的情况。
朝廷现在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辽东持续大战,每年的损耗都无以估量,中原地区每隔几月,还要来上一次天灾人祸。
这样下去,官军疲于奔命,早晚会瓦解,各地官府也会变得徒有其名,根本约束不住地方。
一旦达到那个地步,百姓、可就要聚众造反了!
相对这些给关外输送钱粮马兵的奸贼来说,如褚卫这些加价运粮的商人,倒还存有一丝良知,并没有触碰到那最后一丝底线。
所谓有了对比,方才知眼前。
现在的孙传庭,再去看圆滚滚的褚卫,倒是顺眼不少。
看着孙传庭自顾自离开,褚卫伸出手唤道:“哎,孙公子,你还没告诉我,您府上是做什么生意的?”
听这话,踏上浮桥的孙传庭脚上一顿,道:
“杀人越货!”
听这话,胖子褚卫自然是不信的,他只当这是个玩笑话,如此富有书卷气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那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真是个奇人。”
他摇摇头,自顾自去寻别的富商混眼熟去了。
......
湖心亭中,正有名琴奏乐,丫鬟、家仆来往侍奉。
五位跺一跺脚,整个杭州府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正开怀大笑的互相闲聊,灵璧候汤国祚起身,敬酒道:
“来,蔡老爷六十大寿,我代表勋臣子弟,敬你一杯!”
汤国祚可不敢怠慢这姓蔡的。
日后到处吃喝玩乐、强抢民女什么的,还得靠如蔡府这种大户人家互通有无,上下打点,瞒天过海。
汤国祚这样的勋臣子弟,还有蔡府这样的大户豪商,还有余杭知府何世柏这样的地方上官府代表人物,早就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
桌上这五人,不过是江南财阀集团一个再小不过的缩影罢了。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一个人还兜不住,可是五个各方面都有权有势的人凑在一起,有哪个御史、干吏敢去招惹?
当官的都是自扫门前雪,小民呢,就算把状词递进了知府衙门、巡抚衙门,多也是杳无音讯。
甚至,还可能找致杀身之祸,这就是财阀集团的厉害之处!
官府动不得,朝廷就能随便去动他们吗?
这些人都是牵一发动全身,除非朝廷不顾影响,皇帝本人拥有极大的威严决心、魄力。
有几个皇帝没事闲着,想去动这些早就老树盘根的财阀集团,这骨头可不是好啃的。
说破了天,要是真的动手去查,各个阶层的人,没几个屁股是干净的,你能杀一个两个,你还能全杀了?
不全杀了,杀那几个管用吗?
全杀了,谁去带兵,谁去在地方上维持基本秩序,甚至朝堂上都要被肃清,新上任的官员,能一来就上手吗?
而且,就算你费劲巴力的把这个利益集团铲除了,过上几年,还是会有一个新的利益集团去代替,然后腐坏,值得吗?
从古至今,这个问题到底有没有彻底解决?
这些,都是朱由校这个皇帝需要考虑的问题,他要的是给大明续命,甚至将大明带向繁荣,强盛!
而不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反让大明提前玩完。
汤国祚毕竟还是勋臣,亲自提了酒,蔡老爷不得不喝,当即也是起身,笑呵呵的接在手上,道:
“既侯爷都如此说了,老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汤国祚点头,放下酒杯正要落座,却坐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他忙条件反射的弹开,怒道:
“你是何人,怎么坐在本候的位子上?”
第二百三十章:贵者居高位
众人这才注意到,正有一个人,趁着他们所有人没注意,在汤国祚起身敬酒的时候,坐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上。
面对汤国祚的手舞足蹈,愤怒有加,孙传庭则显得恬淡静雅,手摆了个请的姿势,谢礼道:
“蔡老爷,家父是苏州府的孙贺,做布匹行当,相信你一定听过。”
“呃…”
不得不说,这一问,还真把蔡厚一个正儿八经的杭州首富给难住了,他心中在想:苏州有个叫孙贺的布匹行当大拿?
这名字怎么如此陌生,不至于啊,这样的人,我蔡厚怎么会连听都没听说过…
“孙贺、孙贺…”
蔡厚在嘴里叨咕了几遍,原本压根没听过的名字,倒还真的有点熟悉了,便就笑道:
“原来是苏州孙家的公子!”
孙传庭本来下一句怎么怼都想好了,闻言却是一时哑然,眉头一皱,将疑惑抛了出来:
“你认得我?”
“认识啊,孙贺老爷的大名老夫岂能不知?孙公子来晚了,快自罚三杯!”蔡厚哈哈大笑,老脸上丝毫看不出脸红。
“自罚就算了。”孙传庭冷笑,望着眼前一脸尴尬那人,问:
“这位是——?”
灵璧候汤国祚站那吹了半晌的风,本来打算找丫的算账,听蔡厚那意思,好像这姓孙的有点来头,一时杵在那,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脸上阴晴不定,良久,忽然笑道:
“在下灵璧候,汤国祚,祖上是——”汤国祚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孙传庭打断,“快给这位侯爷搬张椅子来!”
他实在不想听这位爷再肆无忌惮的败坏先祖名声了。
“啊呀——”蔡厚示意家仆为孙传庭满了一杯酒,微笑道:
“老夫早就给孙老爷去了请帖,怎么不见他来与老夫叙旧?”
“他生病了,动不得。”孙传庭呵呵一笑,将酒一饮而尽,忽然道:
“近来杭州兵边,乱兵为许芳、何匡正带领,就要打到余杭了,你这个做知府的,莫非就不知道紧张吗?”
余杭知府何世柏这会儿还没听出孙传庭话中的意思,和刚坐下的汤国祚对视一眼,均是哈哈大笑:
“这些刁民死也就死了,乱兵闹得再大,早晚也是能平息的。”
“就算平息了,余杭被乱兵所破,生灵涂炭,你这个余杭知府还能做得下去?”孙传庭觉得奇怪,强忍着怒火。
听这话,何世柏总算觉得眼前这位富家子弟有些不对劲了,怎么阶层不一样,还如此关心底下人的死活?
他呵呵一笑,夹了一口肉丝放进嘴里,感受着厨子精湛的刀工,闭上眼睛边嚼边道:
“可能孙公子没接触过这些。”
“朝廷之前已经把府城的十余名官员去职,整个杭州府也有三十多人丢了官位,乱兵平定,还需要我们这些地方官治理、安民,断然不会再问责。”
“况,就算因此事丢了官位,顶多回乡封尘二载,做做讲学,闲云野鹤一番,日后上京给点孝敬,上下打点一番,还是能回来做官的。”
“说不准,那时我做的就不只是个区区知府了,孙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哈哈哈…”
“孙公子多虑了!”蔡厚这时也道:
“在座的哪个不认识许多达官贵人,找上其中一位,给何知府复官、升迁,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汤国祚也冷笑:
“皇上以为免了我南京协同守备之职,我汤国祚就会屈从于朝廷,他想错了,魏国公徐家与我汤氏乃是世交!”
“两年了,小爷在金陵城,还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敢管一句!”
说着,他将杯酒一饮而尽,看那意思,好像依旧对朱由校两年前的处置有颇多的不服不忿。
孙传庭看了他一眼,就好像在看个死人。
“你当真猜不到,陛下给你留着后军都督府的位置,是何用意吗?”
汤国祚“切”了一声。
“还能是什么用意,小爷祖上是东瓯王汤和!”
“莫说眼下这位皇帝,就是先帝还在,岂敢不给我汤氏几分薄面,免了我的南京协同守备,那也是做做样子。”
看着这货自傲的模样,孙传庭决定不继续和一个傻子说话。
他只是想不明白,汤和那等百年不出的人杰,怎么会有这样的直系后裔,用“自大”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
汤国祚是完完全全的蠢,不把汤氏一脉玩没,他怕是不会罢休…
孙传庭淡淡地打量身边五人,环顾周围一片奢靡的场景,自顾自喝了杯酒,摇头冷笑:
“可悲、可悲…”
蔡厚注意到孙传庭的变化,笑道:
“公子是贵人,贵者居高位,自古历之,有何可悲?”
“你们都是贵人。我为天下苍生而悲,为大明朝而悲!”孙传庭毫无征兆地勃然怒起,掀翻了桌案,喝道:
“天下糜烂,就在几十里外的余杭,百姓苦受乱兵围城之苦,汝等竟还能堂而皇之坐于此处,歌舞会宴!”
“蔡厚,汝问因何可悲,我告诉你。贵者居高位,然世人若不趋之附之,悲否?!”
“身处高处,若不能为世人趋之、附之,纵然汝等腰身万贯、权势显赫,却也是高处不胜寒,登高必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