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183节
偌大的帝国,后宫里头同样是勾心斗角。
即便有当今皇帝的宠幸,依旧要事事留个心眼,一句话说错,可能就会给那个人引起无端的麻烦。
尽管身在后宫,对于帝国境内发生的各种天灾人祸,张嫣也都是略有耳闻。
眼下皇帝正在头疼的时候,不说能为他排忧解难,起码也要做到让后宫不拖累朝事。
想着,张嫣脱了鞋子,重新躺在榻上。
当今天子治下的内阁,恐怕是历朝难有的清净之所,去年叶向高被诛后,次辅韩爌进位,又成立了军机房来分权。
眼下,内阁的权威已大不如前。
不知是内阁已不能对圣旨下发与否一锤定音,连礼部与宗人府都被划清的界限,各管各事。
现在的宗人府,经历福王一事,真正成为令皇亲国戚们有些忌惮的存在,加上宗室限禄,张嫣不得不相信,历朝无法无天的皇亲们,居然被当今天子给治住了。
虽说皇亲国戚们依旧在地方上无法无天,依旧对帝国财政起到沉重的拖累,但是眼下这个限制程度,已是诸多先帝都未曾办到的。
相比内阁的威望逐年递减,军机房倒是如日中天,声威日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日后,如今西暖阁旁小小的军机房,会是整个帝国的权利中枢。
不同于内阁,军机房对皇帝没有丝毫的制约,完全是为皇帝所服务,自然,这也就造成了一个后果。
军机房的权势愈重,朱由校这个皇帝也就做的越累。
不只是内阁,各部官员的任免,这些吏治有关之事,还有民生、边备等种种事务,奏章若不想是个泥牛入海的结局,就需要皇帝经常做出批复。
每一份递送入京的奏章,都代表着地方上有关百姓及官府的一件大事,京中迟缓一日批复,地方官府也就一日不能政通下达。
当今天子想要将帝国权利集中在自己一个人手中,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副作用而已。
想到这里,张嫣轻声询问:
“陛下连续三日没有来坤宁宫了…都在西暖阁批阅各地奏疏吗?”
“回娘娘,是这样的。”
“司礼监那边的人也都传开了,说是害怕爷这么熬下去,龙体会受不了…”一名坤宁宫小宫娥说道。
“胡闹——!”
张嫣忽然呵斥出声,道:“这种话是谁说的,陛下才刚二十,正是龙精虎猛的年岁。”
“这种话,以后不能在后宫出现。”
“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告诉司礼监那边。”小宫娥被吓了一跳,再回话时,显得有些委屈。
张嫣心烦意乱,望向西暖阁方向,忽然一阵沉重的倦意来袭,不舍地将双眼闭上,进入了梦乡。
旁的宫人们见皇后睡了,轻手轻脚的退出坤宁宫,在外头等候传唤。
......
西暖阁,被召入的群臣总算有机会面见皇帝,政局无事,索性围绕起后宫大做文章。
当面骂皇帝,这毛病,大明的文人们怕是改不了了。
对于这些有的没的,朱由校都是懒得搭理。
你骂任你骂,朕虽不能把你们全砍了,却也能当着臭狗屎把你们扔在那臭着,当没听见就是。
虽说天启皇帝偶尔也会睁开眼反驳一句,但大体上都是波澜不兴、百毒不侵,这也令臣子们倍感安心,撒欢了喷。
毕竟,对这种早就不临朝的皇帝,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逮住这种当面骂皇帝的机会可不多。
乾清宫管事牌子王朝辅,当初就是从念奏疏上得到天启皇帝赏识,他自然知道捡中听的念。
眼下,恰好这一摞子奏疏,本本所奏,尽是天启皇帝最为厌见,最“无关紧要”之事。
王朝辅有些为难,但又不能不念,只好硬着头皮捏出一本,心中默许菩萨保佑,朗声读了起来:
“臣,户部给事中王贞运奏:臣闻效忠陛下者,有三说,一曰情爱不可偏溺,后宫诸妃嫔,应雨露均沾……”
这时,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的天启皇帝有了动静。
王朝辅闻声而止,却见朱由校慵懒地睁开眸子,淡淡向下扫了一眼,找到这个人模狗样的户部给事中王贞运,眼皮都不抬一抬,道:
“这厮要批朕偏爱皇后,厌薄妃嫔。”
“这是给朕的妃嫔鸣不平,是看上哪个了吧?朕精力不够,给他试试,也好雨露均沾一下。”
语落,朱由校望向王朝辅,冷笑:
“你觉得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内市将罢
王朝辅诺诺回道:“陛下说的是。”
感受到皇帝愠怒的他,乖觉地放下户部给事中王贞运的奏疏,又捡起另一本,清了清嗓子,念道:
““礼部奏:三大殿重修至今,耗银百万,徒劳无功。而据祖制,圣上陵寝之地早该选址动工,臣部几次递上择地之疏,天听皆置若罔闻……””
朱由校听出来了,礼部这是还对魏忠贤与阉党取走重修三大殿这块蛋糕不满,想着瓜分利益。
顺带着,尽早将皇帝陵寝的功劳抢到自己手上。
要知道,动工修建这种事情,无论现在魏忠贤主持的三大殿,还是日后自己的陵寝,都不是一时所能促成。
动工之前,要招募大批量的劳工,也要等候各地泥砖瓦匠户来京,选址时,也是一次拉锯战。
就算万事大吉即将开始动工,在修建时,又要免不得出各种叉子,到处都需要朝廷用钱,用人。
国家搞起大工程来,挣钱最少的永远是底下那帮干活的劳工,对于主持的官员来说,这种银子和功勋相较于其它事,是最好拿到手的。
“朕年方二十,正值壮年,后继少有五十年,陵寝工役,何需一时?”
“何况三大殿为本朝门面,事关国体,已修一载,此时不修,前功尽弃,省下来的银钱也用不到其它地方。朕的意思是,还要继续修。”
说到这里,朱由校淡淡向下瞥了一眼,轻声道:“礼部素来不适大体,此事就此作罢,不必再提。”
天启皇帝今日难得说了一大篇话,既已定议,群臣也都不好再说什么。这时,朱由校冲王朝辅看去,示意他只可再最后选一封来读。
后者踌躇一番,拿起了内阁首辅韩爌的本章:
“大学士韩爌奏:
自神宗皇帝于三十三年辍东宫日讲以来,宫闱逐渐枯零,今皇长子既已一岁,皇储重地,自当命直殿监清扫东宫各殿廊道,除旧换新。加以维护。
内市喧闹,皇长子一岁仍未讲话,恐是先太子迁怒,当罢内市,以复大内清净,维护皇家体统。
至于特修旷典,罢撤内市之利,容臣详细禀明……”
来来回回这么久,总算是到了正事,朱由校扶着脑袋,并没有打断,而是静静坐在那里听王朝辅念完。
看着皇帝对这件事如此伤心,余的群臣们都显得十分惊讶,韩爌更是眉头紧锁,似乎若有所思。
“韩先生说,朕的皇长子多大了?”
“回皇爷,过了天启二年的冬月,就一年逾六个月了。”
朱由校愣了愣,忽然低头浅笑道:“这日子越发不禁过了,朕的皇长子都快一岁半了…”
提起内市的事儿,朱由校就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的人,便是在大内设个市集都如此排斥,可见保守观念究竟有多重,想到这里,朱由校深吁口起,将头陷入累叠的软枕,道:
“大明的皇子,到六七岁的年纪,除逢三、六、九视朝外,其余日子都要待在文华殿讲读,未有一日空闲。”
“如此教育之法,太过枯燥、严苛。为免适得其反,朕这才想着设上内市,也好叫皇子们足不出宫,就能窥见民间市集一斑。”
“你们说说,朕这想法,错了么?”
闻言,群臣们“哄哄”地起了议论,半晌过后,却是首辅韩爌出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陛下幼时便就好玩,先帝去的早,还没来得及受数年皇家典教,本朝的皇长子,便是未来的太子,国之储君。”
“陛下,不可儿戏呀…”
听这话,朱由校懒懒看他一眼,轻笑:
“韩先生这意思,是怪朕没有受足皇家教育,驾驭不了这个天下?”
“臣岂敢怪罪陛下,臣只是希望大明朝的皇长子、未来的国之储君,能贤德有为,开创盛世。”
“嗯,如此想法倒是不错。”朱由校并没有生气,方才不过是随口一问,抬手示意他起身,道:
“可是有一点你说错了,朕的子孙日后若做了帝王,可以贤,但不可以德,说太多你们也不理解…”
说着,朱由校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多说了,轻声一笑,叹道:“既如此,朕便准诸卿所奏。”
“司礼监拟旨吧!”
“着直殿监负责慈庆宫廊道、各殿洒扫之事,除旧换新,三日后,罢撤大内市集。”
“陛下圣明——!”
韩爌心中松了口气,率领群臣伏跪山呼。
出了大殿,群臣并没有很高兴,韩爌与刘宗周对视一眼,并列下阶,后者走了几步,忽然说道:
“却没有想到,今日如此顺利。”
韩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叹了口气,回到:“此番大动干戈,六部群臣一齐进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好不是无功而返。”
“幸甚、幸甚!”
刘宗周没听出韩爌的话外之意,大笑几声,率先下了石阶,朝身后的首辅拱了拱手,自顾自离去。
......
“内市真的撤了?”
路上,一名宫娥有些不敢相信、
“这还有假,阁老六部一齐劝谏,陛下也挡不住啊!”
“这叫什么事儿啊!本来内市好好的,缺什么就能换点什么,现在可倒好,又叫朝臣们给建议撤了…”
几名宫人走在一起,正对今日发生的宫廷大事评头论足。
“内市挺好,为什么要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