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燕行归，你知道吗？第六军团的前任军团长。”
    “……不是，燕行归我知道，可她不是军团长啊。她还没正式接任，就已经牺牲了啊！”
    冉星河没有因为燕行归有些奇怪的激动反驳而生气，他平静地问道：“你觉得我是一名合格的军团长吗？”
    “当然是的。”
    “可是我的一切——从机甲驾驶，到战术风格，甚至我的性命和全部性格，都是燕行归带出来的。没有她，就没有冉星河。她只是差了个名分而已，在我心中，她就是当之无愧的第六军团长。”
    他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坚定无比。仿佛这声音已经在他心头回荡了几十年一样。
    燕行归目瞪口呆。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啊！
    虽然她确实是在徐嘉荣放手不管的情况下把冉星河拉扯大的没错，可她是怎么养娃的？
    吃的东西是她给军团打工加上偶尔出去打野弄来的粮食，她和冉星河还有咪咪一式三份。穿的是军部统一的改小的制服，娱乐教育就更别提，她完全继承了当年徐嘉荣养娃的方式，冉星河的大半童年都是在狭小的战车或者机甲驾驶舱里度过的……这些东西别人心里没点数，当事人冉星河自己还不清楚吗？！
    他是不是真的因为年纪太大了所以给自己的童年戴上了十八层美颜滤镜啊？！
    燕行归觉得又羞耻又尴尬，可她现在的身份也不好反驳，只能把想说的话憋在心里，生硬地转移话题问道：“那……冉军团长，我记得燕行归的战斗风格是非常猥琐……呃，随机应变的，假如她遇到你现在的状况，是肯定会立刻先撤退再从长计议的。为什么你一定要往矿坑的更深处走？”
    “因为刚进矿坑的时候，探测器接收到了一种特殊的波。虽然只有一瞬，但是从波长和量子角来看，我确定这种波应该是传说中的……”
    燕行归一直听着他说话，看他停下来，忍不住追问道：“是什么？”
    冉星河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的一位故人曾经告诉过我，‘虫族会给人类的能源指明方向’。也许，这就是我们找了很多年的东西？”
    “……”
    这话，好像又是她说过的。
    她送给过去的时代不少四代机甲，这些机甲的能源也都是虫晶。可是，因为星际博物馆不允许直接透露历史和技术的原因，她没办法告诉过去的战友虫晶来源和采集方式。因此他们始终无法找到比核能更加高效的新型能源。
    现在看来，虫晶真正被人类发现，居然是冉星河开启的吗？
    燕行归只是有些感慨，可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观众席，此刻却是已经因为这一小段比赛炸开了锅。
    “等等等等，我没看错吧？冉军团长说的这种能源是虫晶吧？是的吧？！”
    “虫晶确实是在大开拓时代被人类发现的没错！我记不太清了，是冉军团长发现的吗？”
    “我历史系的，我作证，目前所有的文献资料都没有明确指出虫晶的第一发现者是谁。只限定‘大开拓时代’‘偶然发现’的话，第一个发现虫晶的人是冉军团长也是有可能的！”
    “卧槽，这次的星网军团大比武厉害了……先是之前第七军团贡献出路德维希的真实长相，现在又公布了虫晶的真正发现者。军部是想要干什么啊？！”
    各种讨论声，几乎是爆发在场馆内。现场看比赛的人在争论，没在现场的人收到了朋友的消息，也纷纷通过星网跑来看这边的比赛直播。他们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如果不是没法和选手沟通，他们真的想直接和那个机甲士对话，让她别忙着打比赛了，赶快帮他们问一下军部没公开的那些细节！
    冉星河说的那个“故人”是谁？
    那个人怎么知道虫族会为人类提供新的能源？他知道的话，为什么没有在战争时期就把这种能源发掘出来？
    只可惜地图中的机甲士完全接收不到外界消息，燕行归又因为知道冉星河说的是什么没有继续追问，她继续沉默地跟着冉星河清虫族，徒留外面的观众气得边拍大腿边破口大骂。
    “这边差不多了，冉军团长。有两个人受了轻伤，但是不妨碍继续。您看，我们是现在返回，还是继续往里？您放心，不管您要去哪里，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们黄庭战队也绝对陪着您赴汤蹈火！”
    姚远又凑了过来，他没靠太近，可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他殷切到过分的态度，这人背后像是有一条无形的拼命摇晃的尾巴，让冉星河看到他就忍不住默默后退了一步。
    “不必，你们赶快去执行自己的任务吧，我们自己就……”
    “千万不要这样说！”姚远赶快打断了冉星河的话，“军团长，我们都是您的忠实崇拜者，不管为您做什么，我们都绝对肝脑涂地毫无怨言！您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来我的驾驶舱里？放心，我这里宽敞，还可以给您铺张床让您……”
    燕行归：“……”
    她想她可能明白为什么刚才冉星河拒绝她了。
    被人这么恶心地舔过，冉星河没怀疑他们都是奸细就是好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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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蓟黎也有些受不了, 她接通了姚远的通讯，委婉提醒道：“姚队，你们的矿石采集了多少了？”
    青年脸上还带着点失落，有点垂头丧气地回答：“还没采集啊, 我们进来就直接去找冉军团长他们了, 根本没顾上。”
    蓟黎：“……你们怎么想的, 不想赢比赛了吗？”
    “不想了，比赛算什么啊，能有看冉军团长重要吗？”
    “？？？”
    “我说真的。”蓟黎震惊懵逼的表情让姚远多解释了几句，“我们本来就没想过能进四强赛, 对手又是你们……咳，其实进来的时候我们还是想过要好好打比赛的, 可是, 但是！哪个第六军团的人能抵挡住冉军团长的魅力？我们怎么能看着偶像受伤而置之不理？所以我们就直接跑来救援了嘛。”
    “如果不是为了赢得比赛，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蓟黎仍然处于震惊中, 不小心把自己内心的疑惑说了出来。
    “大概……是想要看看那些前辈们的样子吧。”姚远思考了一下, 认真回答道，“今年的星网大比武和往常都不一样，无论是地图的形式还是采用的机制。我和我的队友们都是同一年进入军部的，当年参军也都是因为对那些英雄们的崇拜。现在把我们投放到了这种地方, 不做点什么总觉得有点说不过去。至于输赢……”
    姚远像是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反正我们第六军团的传统就是不起眼啊, 没赢过几次比赛, 军团长也从不在输赢上对我们有什么要求。无论在战场上还是比赛中，只要无愧于心就好了。”
    他笑得很是放松，可说话的时候语调却是认真的。蓟黎看着他的脸, 刚才燕行归对她说过的话突然再次浮上心头。
    单独战役的目标并非孤立的, 如果把它放在全面战争的角度来看, 会有不一样的意义。
    这次的星网军团大比武似乎从第一场比赛就在宣扬着某种看起来有点假大空的“正能量”，可也只是宣扬而已，并不会影响到胜负。像姚远这样显然非常符合军部宣扬价值观的人输了比赛，也是会毫不犹豫被淘汰的。
    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对于这种人，会有除了冠军以外的其他奖励？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既拿到冠军，又能拿到这种可能的奖励呢？
    冠军和隐藏奖励，她全都要！
    一个矿坑里的虫族清完，全是菜鸡的人也不急着搜寻矿石了。他们帮黄庭的人分担了一部分伤员，继续朝矿坑深处飞去。
    伤员多机甲少，那些伤势不算重的机甲驾驶员便只对自己的机甲进行了简单维修，继续自己飞行。蓟黎和姚远交流了几句话，两支战队的四代机甲忽然变化了位置，八架机甲排成了一列接近直线的钝角弓形，正好把受伤最重的几台二代机甲夹在了中间。
    “这是……”
    全程跟过积分赛的观众觉得这阵型有点眼熟。现场翻了翻终端，顿时卧槽一声就喊了出来。
    这阵型，不就是第四场积分赛里面全明星集团绞杀飞蜈群的时候的那个阵型吗？！
    虽然因为人数不算多有点不太一样，可还是能认出来的。而且，受伤比较重的那几台二代机甲，正好被他们塞在了受保护的菜鸡那几个点位上！
    观众们看出这个的不多，比赛地图中，认出这个阵型的人居然也没几个。
    大部分第六军团的士兵只是跟着继续往矿坑里飞，只有冉星河轻轻抽了口气，然后扭头朝旁边的燕行归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可能是因为姚远舔得太过用力，冉星河真的对他产生了心理阴影，对比之下反倒觉得态度不卑不亢的燕行归更值得信任了。
    “我们是……普通军团士兵。”
    “普通士兵？那你们怎么会知道黑铁防线的阵型？”
    “我们……呃，我们曾经看到过战争时期的纪录片，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就私下里练习了一下。”
    “在哪看到的？这些都是绝密资料，你们是从哪里知道的？”冉星河咄咄逼人地仔细盘问。
    燕行归编不出来了。
    地图机制中有不能崩人设的设定，他们既然被设定成了前来救援的士兵，就肯定是不能直接告诉冉星河自己其实是来自未来的同胞的。冉星河不是路德维希那种铁憨憨，再继续说谎只会暴露更多的疑点。燕行归干脆闭了嘴，闷头只管往前飞。
    “前方矿洞里有大量夜行虫族潜伏，大家小心！”
    墨申飞在最前面提醒道。燕行归闻言拔出了刀，同时也觉得有些疑惑。
    “战争不是胜利了吗？为什么现在还是有这么多虫族？”
    “散兵游勇罢了，放心，没有母巢在，它们嚣张不了多久了。”冉星河轻描淡写说道，“这些不算多了。你们年轻，没见识过当年虫族战争的时候，那时候的虫族活动起来，都是以万为单位的，铺天盖地，几乎不能抵挡……就像绞肉机一样，无数战士的性命在其中被绞杀。”
    燕行归感慨道：“那你能从那么多残酷的战斗中杀出重围到现在，可真是不容易。”
    “因为有很多人保护着我啊。”冉星河笑着说，“我小的时候，被徐军团长收养，是他和燕行归让我顺利长大，后来我身边又有很多厉害的战友，哪怕是现在遇到了危机，这不是还有你们来保护我吗？嗯，我运气一向是不错的，总能遇到保护我的人……”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燕行归和他离得近，可也是费尽力气才听到了最后那句话——
    “只是可能还是不够好，没法活到再次见到最初保护我的那个人的时候了。”
    燕行归没说话，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堵。
    在这个时空里，她死在了三十九岁，却又重生在了三百年后。她运气也不错，不但自己活下来了，还获得了一个“星际博物馆”，能跨越三百年的时空给前战友各种帮助。从某种程度看来，这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团聚了。
    可是，他们却仍然分隔两地，再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经常见面、在训练场上切磋、出征的时候并肩作战。哪怕能通过虚拟现实的功能偶尔见上一面，分开之后对方仍然会忘掉所有细节。
    在这个时空的历史中，冉星河是活得最久的那一个，只是他毕竟不是殷天阔，能通过把自己变成一个半废人的方式撑着活到接近三百岁。他一直活到战争年代一起走过来的前辈全都去世，到了150岁的时候，冉星河选择了孤身一人出走太空。
    燕行归一直有点不理解这小孩为什么到老了还要任性一把，可刚才听到那句话，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也许得知了她还活着的消息的时候，冉星河心里是重新燃起了希望的，他还年轻，他觉得自己可以活到未来的某一天，重新见到当初的故人。可一年又一年过去，他还是没能等到。
    ……等等，既然他都知道自己没死了，为什么还要满太空地乱跑，还要寻找她的骨灰？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刚觉得自己有点明悟了的燕行归又糊涂了起来。她看了眼旁边的冉星河，有点想问他，却又觉得自己跟个ai较真挺没意思的。
    说话的功夫，机甲阵型已经杀入了下一个矿洞中，这里的虫群更多更密集。八台四代机甲的阵容快速收缩，形成了一个半球形，正好把几台二代机甲护在中央。夜视模式视角有限，可是如果分方向观察视角，这样的阵型是完全可以做到探测全覆盖的。
    “举盾——”蓟黎喊道。
    刷刷！
    八面盾牌同时举起。八个人的机甲都不相同，盾牌差异也非常大。有能把半个机甲全部遮住的半身巨盾，也有盾径只能堪堪挡住一次光能炮击的离子盾。两支战队之前经常一起训练，早就磨合出了默契。八面盾牌恰到好处地拼合在了一起，只听一阵如暴雨击窗一样的撞击声，几人硬是顶下了这一波密集攻击。随后，也不需蓟黎再次提醒，又是一阵整齐的切枪声，不同口径的光能炮同时开火，机甲半球瞬间变成了一个发光的刺猬一样，朝外竖起了尖利的长刺。
    漆黑的矿洞瞬时间被照得一片雪亮。不仅是光能炮路径上的虫族瞬间被清空，就连其他地方的夜行虫族也惊慌逃窜。他们没放过这个机会，曲风庭一声大喊，聚集在一起的机甲从球形再次散开，冲入了乱成一团的虫群中，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开始大开杀戒。
    “军团长，这是什么机甲？援军的机甲这么好啊！”
    一名第六军团的士兵激动得满脸通红，甚至忘了平时对冉星河的敬畏，用变了调的声音大喊道：“他们一下攻击！一次攻击就把周围的虫族清空了！要是我们的机甲，得要三四次才能做到吧？还有他们的速度、外形……军团长，这是试验中的概念款机甲吗？我们是不是以后也能用上这种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