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路德维希阴着一张脸问道，“你问过赛西尔的意见吗？”
    “就凭我。而且，这件事情我爷爷和父母都已经知道了，他们对于改善赛西尔家基因质量没有意见。倒是你——路德维希先生，我现在的年龄和你并没有相差多少，你凭什么用‘小崽子’这种词语来形容我？”
    他说话的时候却没看路德维希，那双眼睛一直盯着燕行归，抬起手指轻轻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这让同样一直用“小崽子”来看待他的燕行归忍不住一阵心虚。
    而他擦拭嘴唇的这个动作，对于刚才亲眼看到了那刺眼一幕的路德维希来说，不啻于赤.裸裸的挑战了。
    路德维希的嘴角勾起一个残酷的笑，翠色眼眸中，瞳孔缩成了一条竖直的细缝。袖口处一截雪亮的刀锋露了出来：“好！很好，我一直觉得奥尔德里奇已经很讨厌了，没想到他的后代比他还要烦人。既然有这种勇气，那么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吧！”
    季星也紧绷了身体，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他之前查过第七军团刚解密的资料。路德维希是和封宙航燕行归齐名的王牌机甲士，可如果没有机甲的话，他却是整个黎明时代乃至虫族战争史上最强的单兵格斗战士。虫族混血的基因让他拥有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和速度，季星没觉得自己能打过他。可是在这时候退缩，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在路德维希打算扑上去的时候，燕行归却突然喊了他一声：“路德。现在是军事行动中。”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路德维希定在了那里。
    军事行动中的所有士兵，严禁因为个人恩怨发生争斗，一旦发现的话，不管什么原因，直接剥夺机甲褫夺所有职衔，禁闭三个月起步。路德维希不在乎被撸下来，可三个月的禁闭可太难受了。他之前在燕行归面前把牌桌都给掀了，这会儿他被关进去，等他出来天知道燕燕身边还有没有他的位置！
    可规矩算规矩，燕行归这会儿的提醒还是让路德维希很不爽。
    “燕燕，你护着他？”路德维希又委屈又愤怒，“你不想让我打他？”
    燕行归咳了一声：“我也不想让他打你啊。”
    “我不怕他打我！他能打得过我吗？！”路德维希简直快要气炸了，“他大半夜摸进你帐篷里，你让他进来了！你还和他抱在一起做那种事！要是我晚来一会儿，是不是你们就直接做上了？！”
    他说得太直接了，燕行归的老脸都忍不住有些发热。她抬头看天：“我也不是因为……才让他进来的啊，他受伤了，又没人处理，这是我们的同胞啊！”
    路德维希愣了一下，接着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星：“他太无耻了！居然抄袭我的……燕燕你不要相信他啊！他肯定是想要博得你的同情故意把伤口撕裂的！”
    燕行归：“……”
    很好，她知道路德维希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路德维希个小兔崽子，出征在外，居然对自己干出这么狠的事，这必须要上报温莎啊！
    有纪律压着不能动手，可口角争端是不禁止的，两个人像是斗牛一样互相瞪着。路德维希平时阴沉少语，可他跟着温莎混，也早就练就了一张能喷毒液的嘴巴。季星没他嘴毒，可这小子天生冷淡面瘫的气势也摆在那里，面对路德维希的攻击当场豁免50%。这两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看得燕行归一个头两个大，甚至想要直接把他们轰出去算了。
    可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就在两人的嘴炮到达白热化的时候，帐篷外面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次的来人要比路德维希礼貌多了，他轻轻扣了下支撑柱，礼貌问道：“行归，我是封宙航，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我能进去吗？”
    燕行归：“……”
    今天晚上是怎么了，他们三个是约好了来打麻将的吗？
    不过封宙航和这两个不一样，人家好像是来说正事的，哪怕她真的在睡觉也得爬起来迎接。燕行归张了张嘴，刚想让他进来，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就同时停了下来，喊道：“她还有事！”
    燕行归：？？？
    路德维希也就算了，季星你怎么也被他带得智商下线了呢？！
    封宙航本来还在外面等燕行归的回答，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顿时皱起了眉。他直接掀了帘子迈步进去，一眼就看见乖巧抱膝坐在中间的燕行归，还有已经进入了休战状态、但是同时用敌视的目光看着他的路德维希和季星。
    封宙航眯了眯眼睛，冷声道：“这种时候在外面闲逛，你们有夜行令吗？”
    路德维希丝毫不虚：“我又没有闲逛，我是直接来燕燕这里的，活动范围不超过二百米，可没有违反夜行规定，你别想拿这个来压我！”
    季星仿佛是略带好奇地问道：“那封军团长为什么又是出现在这里呢？您有夜行令吗？”
    路德维希马上回头痛骂拉后腿的对手：“蠢货！他是这次行动总指挥，夜行令就是他发的，他想给自己发几张就发几张！”
    有封宙航这个老对手在前，路德维希忽然觉得稍微联合一下季星这个对手也不是不可以了！
    作者有话说：
    小六：你们不要打……算了，打得这么好看，不看吃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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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0章
    燕行归继续乖巧坐在中间, 刚才她还觉得很是头大，可现在看到没有她出面这三个人也依然吵得势均力敌，忽然就觉得又可以安心看热闹了。
    现在这局面挺平衡的，她要是出来说点啥, 那肯定又会被斥责为拉偏架。她相信老封一个人对抗那两个人也不会虚的, 老封加油！
    果然, 封宙航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突然站在新星盟那边的自己的老战友一眼，紧接着就重新恢复了从容的样子。他举起手来，手上拿着的是一叠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淡淡说道：“我确实有夜行令, 来找行归也确实是有正事要说。”
    “什么事？”燕行归也严肃了下来，她看着封宙航手里拿着的东西, 在月光照射下, 隐约能看到一个模型的局部，而那个形状, 看起来很像是他们这次要探测的母巢形能量带。
    “基地那边刚传来的地下能量模型。”封宙航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我觉得你有必要看一下。”
    那果然是母巢形状的能量模型图。只是和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这次的模型的每一个虚域空间内部的颜色都不太一样，那代表了不同的能量波动，其中有几个的颜色最深, 几乎已经快要变成了血红色。
    燕行归看了看那几个虚域空间的编号, 和记忆中对比了一下, 便明白过来封宙航把它带来的用意了。
    “距离我们最近的这几个虚域空间，能量波动突然加剧了？”
    封宙航点头：“是的。而且你看后面的几张，能量波动中心的位置是在不断变化的。正好和我们这次行进的路线重叠了。”
    他说得没错。
    而且, 这些模型的精度显然还不太够, 如果能量波动定位更精准一些的话, 燕行归觉得可能每次能量波动的中心点都会固定在一个位置——那就是她本人所在的地方。
    “也就是说，我的存在确实能影响母巢的活动了？”燕行归慢慢说道。
    “我们对这个能量模型进行了长达三个月的观测跟踪，在你出现之前，它从没有过这样的变化。从变量控制上来说，多半是你引发的……”
    “不是多半，确实是她的原因。”季星突然打断了封宙航的话。
    “这段时间我跟墨申了解了很多虚域研究方面的内容，那些能量波的特征值，很像是不同母巢之间的联络波。”季星点了点燕行归手中的资料说道，“行归说过，她的意识空间里也有一个母巢。形状类似，还能和母巢进行通讯，下面那东西哪怕不是母巢，也一定和母巢有着莫大的关系。”
    他分析得有理有据，然而封宙航却只注意到了那段话里的一个用词。
    “你刚才叫她什么？”封宙航盯着季星问道。
    “叫她的名字。”季星很淡定地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燕行归身边的朋友多，去姓叫名也是很常见的称呼，可直接这样喊她名字的人却只有他一个。现在从这小子嘴里喊出这名字，总让封宙航有种自己重要的东西被抢走的错觉。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路德维希唯恐天下不乱地幸灾乐祸，“封军团长连别人喊什么都要管，真以为自己第一军团长无所不管了？”
    封宙航转而盯着路德维希，冰冷如刀的目光看了他很久，奈何这是和他多年的老对手了，粗神经还厚脸皮，面对他的杀气还挑衅地回看过来。封宙航看了他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重新看向燕行归：“燕燕，博物馆里的那扇门还有重新出现过吗？”
    燕行归：“…………”
    路德维希瞬间破防，像是炸了一样跳起来，愤怒地大吼道：“封宙航你不要脸！那个名字只有我能叫！”
    ……刚才封宙航不是已经把话题拉到安全的“谈正事”的地方了吗？怎么就又绕回去了？！
    “没有再出现过。我甚至觉得那个母巢是我当时那种情况下的错觉。不过季星这么说，可能是真的吧……我们明天的队形是不是要调整一下？”燕行归努力试图把话题拉到公事公办上，可因为封宙航的突然在意和路德维希季星联盟的不懈搅局，最终就连最冷静稳重的封军团长也被拖进了智商黑洞中。
    “封宙航我警告你，别以为你是军团长就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拿到手！我和燕燕认识得比你早，感情比你深，别以为你学我说话就能代替我的位置，你这是东施效颦懂不懂啊？！”
    封宙航看了他一会儿，略有些嘲讽地勾起嘴角：“当一个人除了回忆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一直强调回忆和过去——因为他清楚自己是不会有未来的。”
    “说得有道理，”季星赞同道，“但是，有的人拥有回忆，有的人拥有未来，相比之下回忆和未来都不曾拥有的人还是更加可怜一点啊。”
    刚被封宙航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的路德维希瞬间又精神起来了：“说得对！我说封军团长，你还是趁早放弃吧，燕燕都已经拒绝你了，你还这么死缠烂打的，有意思吗？”
    季星忽然反手又捅了队友一刀：“封军团长也并没有被拒绝，只是可能也没有机会了。毕竟按照封军团长的年纪，已经长成的器官很难再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燕行归：“……”
    封宙航：“……”
    啊这……这就有点杀人诛心了啊！
    真没想到青出于蓝胜于蓝，刺出最狠一刀的人居然是看起来最纯洁无害的季星小朋友。
    只是他这一刀攻击范围有点大，不但稳准狠地刺入了封宙航的要害，还让燕行归也想起了自己做渣女的那一夜。
    羞愤，尴尬，甚至有点后悔。
    唯一不知情的路德维希却还茫然着：“什么意思？封宙航没被拒绝？那他前一段霜打了一样的是怎么回事？”
    封宙航慢慢回过头来看着燕行归，他的眼里是燕行归从未见过的难过，让她看得心都开始抽起来。他声音很低地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没有！”燕行归连忙否认，“我就是……那天我喝多了，我说的话不算数的，你别当真！”
    封宙航眼中的情绪更加消沉，他低声道：“我不是有意……我以为你那样说，多少是有些心思的。是我忽略了你当时的状态。我可以继续等更合适的时候，多久都行。不过……就像他说的一样，有些东西是我努力也没办法改变的。可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他的肩膀微微塌下来，带着只有战败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浓浓的挫败感。燕行归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当下也不顾疯狂拔刀的路德维希和季星。她走到封宙航面前，语气郑重地说道：“不是你的错，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真的划分责任的话，是我当时不负责任临阵脱逃畏葸不前，我向你道歉。”
    “那你不在意吗？”
    “我不……”
    燕行归突然又说不下去了。
    可能是她真的自私又不负责任吧，仔细想想，她好像……还是很在意的啊！毕竟她又没经验，要是真的跟温莎说的死于马桶搋刷试管，那她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可这事跟人家封宙航也没关系，他绝对是无辜又冤枉的！
    “我不在意，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燕行归委婉地说道，“我们现在正在执行重要任务，我认为现在说这个并不合适。”
    封宙航抬眼看她，轻声道：“好，我明白了，那就等到我们这次回去再来说这件事好吗？”
    “好……”
    好个鬼啊！她不想再和封宙航谈这件事了啊！怎么就又被他带到沟里了？！
    封宙航脸上重新带上了笑，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现在确实不是时候。很晚了，我这就离开，你早点休息。”
    他都说出了这样的话，明天所有人又确实都有重要的任务，路德维希和季星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甘心，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他们跟在封宙航背后出了帐篷，却看到月光下，男人的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笑，他朝着季星微微点头，说道：“谢了。”
    季星：“……”
    “什么意思？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路德维希还是很茫然，甚至有些恼怒了，“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他为什么对你说谢谢？”
    “没事。”季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他看着封宙航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依然没摸清状况的路德维希，觉得似乎没有把斩杀一个敌人的刀递到另外一个敌人手上。
    “我先走了。封军团长说得对，我们这次出来是有正事的。不要为了这种无聊的小事耽误时间。”季星淡淡说道，也跟在封宙航后面直接回了自己的帐篷。
    只剩下路德维希一个人，看着那两个人离去的地方干瞪眼。
    封宙航也就算了，这小屁孩也会耍一些他不明白的小手段了，什么同盟，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