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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镜是细框的,夏白渊生得清隽,五官精致内敛,带上这种眼镜后,镜片掩饰掉了他过于锋锐的眼神,让人终于注意到他还略带稚嫩的脸庞。
看起来总算是有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温和青涩。
夏白渊抬头看着陆昔:“怎么了?”
陆昔关上门,拖了张椅子在夏白渊身边坐下:“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夏白渊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他只是回忆了一下,就道:“没有吧,一切都挺好的。”
与其说是不舒服,倒不如说一切都在神奇地好转起来。
那些困扰他的梦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从前他一直觉得大脑好像被灌入了沉沉的水泥。那些水泥在他脑海里冷却,凝固,最后形成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不得喘息。
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自己的视线中隐隐透着血色,看什么都是重影的。
但现在他感觉很好。
甚至能吃三碗饭。
夏白渊半开玩笑地说:“嗜睡算吗?我简直要怀疑我掺杂了某些冬眠虫族的基因,每天都在犯困。”
陆昔咳了咳:“只是想睡觉的话,请不要把锅甩给基因问题。”
夏白渊幽幽地看着他:“倒也不用拆穿我。”
陆昔的笑容抬到一半,又凝固住了。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情况危急啊!
这种一看到夏白渊就智商下线的行为要不得啊!!
陆昔抓住夏白渊的手:“这里不方便,你躺床上吧,我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紧急!十万火急!
危机!绝大危机!
夏白渊像是惊吓到了一般,他看着陆昔急切的神色,往后仰了仰脖子,小声道:“今、今天吗?”
陆昔肯定地点头,态度不容置疑:“不是已经做过一次了吗?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百分之六十的概率而已,无论如何,他一定会保住夏白渊的性命的。
夏白渊抿了抿唇,微微低下头,视线错开陆昔的:“那我去准备一下。”
陆昔理解地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没有人比他更能理解夏白渊,怀揣着那样的秘密,一直活在阴影和惶恐里……哪怕已经坦白,但长年以来保持的习惯,会让他不习惯将真实的一面袒露在外面。
就像陆昔自己……假如没有必要,他很少会使用他的精神力。
那是让所有人都害怕他的根源所在。
所以,稍微做一下心理准备是很正常的,假如换成陆昔,他可不会像夏白渊这样干脆。
夏白渊进了浴室,不久里面就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
陆昔坐在房间里,单手托着下巴,眼神虚虚地飘在浴室的门上,他在等待夏白渊出来。
食指上黑色的戒指折射着光芒,和白皙的手指相衬,黑白分明。
“嘶——”
浴室里传来夏白渊低低的声音,陆昔“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冲过去拍浴室的门:“夏白渊?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浴室里向来是事故多发地带,这样私人的空间,发生什么都得不到及时的救援。
有人踩上湿滑的地板跌倒,就这样一命呜呼。
有人因为缺氧,不知不觉昏倒在地,就这样魂归虫神。
加上夏白渊身上还有那样严重的病,让陆昔更加紧张,握在门把手道:“真的没事吗?”
“没、没事……不小心踢到了台脚,小指头。”
陆昔:“……”
他的脸也扭曲了一下,感同身受地蜷起了小脚趾:“没事就好。”
“嗯,我很快就出来了,你——你不要急。”
“好,我不急。”
我不急,我不急。
按着紧张的胸口,陆昔僵硬地坐回了椅子上:他没有急,他只是关心则乱而已。
十分钟后,浴室的门终于开了。
陆昔也跟着抬起头,浴室里蒸腾的热气滚滚而出,夏白渊的发尾湿了一些,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脖颈上,连衬衫都被打湿了一些。
“我好了。”
陆昔懵懂地点了点头:“哦哦。”
有一丝幽微的氛围冲淡了他的紧绷,但另一种奇怪的紧张却涌了上来。
像有小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让他觉得有哪里痒痒的,却又抓挠不到,十分难受。
陆昔将这奇怪的感觉抛在脑后,对夏白渊道:“躺床上吧,放松一点会比较好。”
夏白渊没说话,顺着陆昔的话躺到了床上。
陆昔看着他脸上的眼镜,问道:“你要戴着眼镜吗?”
“要摘下吗?”夏白渊的眼睛透过玻璃镜片看着陆昔,像是掩饰般道:“我忘记摘下来了。”
陆昔连忙阻止夏白渊的行动:“没事的,不摘也可以的,没有影响。”
有道是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戴上眼镜确实能帮助人缓解一点尴尬。
夏白渊明显松了一口气。
陆昔却感到心里十分难过,虽然世人常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伟人往往是从苦难中成长起来的,从前他也不曾想过这一点。
那可是虫族的战神夏白渊,他永远能置死地而后生,越是困境,就越能激发他的潜力。
但现在看着夏白渊神色里小心翼翼的放松,陆昔的心脏却像是吸满了水的抹布,被人用力地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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