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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下了楼,古贵就一把扯出了女儿,把她往谢晏面前推了推,谄媚道:“大老爷,这就是那个孤女。”
小丫头按年岁,应该十三了,可个头却矮上一截,瘦瘦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脸色也不好看,又黄又黑。被古贵推出来后,她怕得想去抓母亲的手,但没有抓到,只能胆怯地垂着头,跟着叫了声“大老爷”。
谢晏躬下腰,接过那块绣布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绣纹确实是母妃的手艺,眼睛不由得一酸,别开视线冷静了片刻,才回过头来温声细语道:“别怕,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抬眼看了他一下,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人,愣了片刻,才匆匆低下眼睛:“小妹……”
古贵在背后偷偷掐了她一下。
小丫头忙改口:“小名叫……团圆。”
古贵笑道:“对对对,团圆。”
谢晏皱了下眉,命人隔开了古贵,只将小丫头领到身前坐着,怕惊到她似的温柔道:“以前是不是有个老嬷嬷照顾你?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或者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小丫头先转头看了下古贵,又看了看母亲,小声道:“她、她说,我有个失散的哥哥,在北边,让、让我去找他。我有一块,一块布,她说是我娘留给我的……还说我哥哥在,在……”她又看了看古贵,“在京城做大官。”
那名妇人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说话,不安地望着小丫头。
古贵点点头,朝谢晏咧嘴,搓着手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大老爷。”
谢晏眼睛尖,并没有错过妇人一瞬间的表情,眸色刹那沉下来:“本侯允你说话了吗?拖下去。”
古贵不知怎的就有了这种变故,脸色一变,一声“大老爷”还没喊出口,就被雁翎卫塞住嘴给拽了下去。妇人见家里男人被绞着手拖走了,神色大变,立刻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求谢晏开恩。
小丫头见状也跪在了地上。
谢晏闭了闭眼,那点好脾气顷刻散尽,只觉得疲累,冷声道:“说!再有一句谎话,拔了你们一家的舌头。”
地上的妇人吓得脸色发白,抖了一下,连连磕头道:“大人,这孩子确实不是您要找的人。民妇知道您要找的那个丫头,民妇确实养过她两年,但她、她……她早几年就被那杀千刀的给卖了……”
“什么?说清楚!”谢晏拍案而起。
妇人忙拉过丫头,母女两个一色儿的惊惶不安,做母亲的擦了擦泪道:“这个是我亲闺女儿,叫小妹。我男人在南邺一役里死了,我带着小妹逃难,靠给人浆洗为生,后来在一个村子里遇见了个老嬷,她也带着个差不多大的姑娘,叫团圆,那姑娘生得白嫩漂亮,我当时便觉得是哪户大户人家逃难的小姐。”
“那老嬷有点好东西都会娇养着团圆。当时我与她们是邻居,我家小妹也常和那姑娘一起玩儿。可是那老嬷年纪很大了,一身的病,临死前将团圆托付给我,嘱我待团圆大了,便将襁褓布交给她,让她到虞京寻亲哥哥。”
谢晏听到这,指甲攥在手里紧了紧。
妇人眼睛给哭红了:“我带着两个姑娘一直往北走,可是我们那村子到虞京千里迢迢。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妇人,才走了两个月,就把盘缠花光了,我实在养不起两个孩子……那时候,就遇上了古贵,他答应我能照顾孩子们,还会带团圆到京城来,我一时信了他的话,就改嫁给他,谁想到他、他竟是……”
小妹在一旁抱住了母亲的手臂,小声说:“他坏,每天喝酒,他打阿娘,打我还打团圆……”
谢晏神色骤冷。
妇人搂住了女儿,抽了抽鼻子道:“一不顺他的意,他就扬言要杀了我们,他是真能干得出来啊!”
她撸起袖子,给谢晏看身上的那些瘀斑,“那襁褓布我藏得好好的,谁知他翻箱倒柜找钱的时候给翻出来了,逼着我说哪来的好料子,我不说,他就要打死我们娘仨……大人,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才说了团圆的身世,但我说的不多,真的!”
谢晏不想听这些,沉声问道:“团圆现在在哪?”
妇人哽咽道:“几年前,我那日出门去做浆洗的活,回来时便见古贵在屋里数钱,我问他那么多钱是哪来的,他说、说,养两个赔钱货没用,想把俩姑娘都卖了,结果那人牙子没看上小妹,只看中了水灵漂亮的团圆……我也找过团圆,可是我真的找不到,那伙人牙子早走了,团圆也不知道被卖到了哪里去。”
她一顿:“前阵子您派人去寻亲,古贵听说了,觉得京中来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他心生贪念,竟逼小妹冒领团圆身份来认亲。我是不敢的,小妹也不愿意,可他拿刀逼着我们,我们也实在是被打怕了……”
“我心里愧啊,那老嬷待我们娘俩极好,还把小姐托付给我,我却弄丢了。”妇人神色凄哀,将脑袋往地上重重一磕,“我对不起您,大人,您要杀要剐,民妇都认!只求您放小妹一条生路,此事和她没有关系……”
小丫头看母亲把头都磕破了,也一直呜呜地哭。
谢晏睫毛颤了下,心里隐处酸楚涩痛,他才刚刚得到一点血亲的消息,有了些希望,而这微薄的希望,就被……一个地痞无赖,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狠狠粉碎。
那母女还在哭,谢晏闭上眼:“……别哭了。”他听得懊恼,该哭的都还没有哭,她们凭什么哭,怒上心来,拂袖扫下手边杯盏,落地一片片碎瓷,“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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