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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慎恍然:“你惦记他?”
“不不不不敢——”
“紧张什么。”江慎摆了摆手,没让他搀扶,自己跳上马车,才悠悠道,“反正你惦记也没用。”
他的小狐狸只会喜欢他,旁人再是惦记也没用。
江慎在心头甜滋滋地想着,俯身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守门的小太监才抬起头,心下骇然。
这几日太子殿下都没带小公子出过门,宫中已有风言风语,说太子薄情,小公子尚未得恩宠几日,便已经失宠了。小太监原本还心存怀疑,可听了太子殿下的话,又觉得传言并非是假。
惦记也没用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小公子已经被厌弃,再也不会出现在人前?
又或者……已经暗地里送出了宫?
小太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回望东宫,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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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天牢建于地底,环境阴暗,透不出半分光亮。刚一走进去,便能闻到一股腐败潮湿的气味。
江慎在狱卒的引路下往里走,很快在天牢最深处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从押解回京入狱到现在,李宏中已经在这牢里待了有五六日。他靠坐在墙边的破草席上,神态略微有些疲惫,但身上的囚服依旧是素白干净的,花白的头发也被一根木簪系在脑后。
模样倒是瞧不出有多狼狈。
见了江慎,甚至还朝他笑了笑:“老臣就知道,太子殿下迟早会亲自来见我。”
狱卒帮江慎打开牢门,又搬了把椅子进去,才转身离开。
“李大人,既然我来了,我们便开门见山吧。”江慎在李宏中面前坐下,平静道,“把指使你做这些事的幕后之人供出来,我这就放你出去。”
李宏中道:“老臣已说过很多次,无人指使,是老臣一心想完成三殿下未完之事,误入了歧途。”
“你是当真不怕死?”江慎眯起眼睛,“也不怕你的家人因你而受到牵连?”
听了江慎这话,李宏中眸光微动。
他挺直的脊背忽然松懈下来,靠在囚室冰冷潮湿的墙面上,缓缓叹了口气:“家人?我还有家人吗?”
江慎脸色沉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牢狱中光线昏暗,看不清老者的面容,只能听见他似乎轻轻笑了下:“我是什么意思,殿下应当最清楚不过。在祖庙纵火是诛九族的大罪,老臣在祠祭司干了一辈子,清楚得很。”
“但我的家人……殿下还找得到吗?”
江慎没有回答,他望着墙边那老人,眼神变得极其冰冷。
“我找到了。”半晌,江慎轻声道,“上至你的夫人和年迈的母亲,下至你刚满五岁的小孙女,还有侍奉你家多年的仆役,一家老小共四十七口人,我全找到了。”
“……在距京城外数百里的一处无名山谷之中。”
在李宏中被捕的第二天,他家中那数十口人便举家逃离了京城。江慎自然派了人去追,却在前几天,发现那逃走的一家老小,全死在了一处山谷之中。
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江慎原本以为,这家人是在逃命时,意外坠崖而死。
可现在看来……
“他们是自己跳的。”江慎冰冷道,“你知道自己如果被捕,家人必将受到牵连入狱,以相威胁。所以你在离开京城之前便计划好,索性将人全都杀了,这样旁人便不能再用他们威胁你了。”
“……李大人,好狠的心啊。”
李宏中深深吸了口气:“……我对不住他们。”
“你是够对不住他们的。”江慎闭了闭眼,“寻到那山谷中时,前一日正好下了雨,山谷之中血流成河,我派人搜寻了两日,才将所有尸身找全。”
“想知道那些残骸是什么样吗?要不要我现在让人带来给你看看?”
“看与不看,与老臣而言没有差别。”李宏中道,“他们是为大义牺牲,我当初既然做了这选择,便没有想过退路。殿下不必白费力气。”
“大义?”江慎霍然起身,“你那五岁的小孙女也是为了大义?你那卧病在床数年,已经几乎不识得任何人的母亲,也是为了大义?你做出这种不仁不孝之事,还敢自诩大义?”
李宏中大半身体隐藏在阴影之中,阖着眼眸,没有回答。
江慎轻轻舒了口气:“罢了。”
他回过头,看向守在他身后的郁修:“我知道你前几日为何那么为难了。”
郁修低声问:“殿下,可要让属下用刑……”
一袭囚衣的老人依旧坐在原地,听见郁修这话,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你今天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什么都不会说的。”江慎道,“走吧,没必要继续审了。”
一心赴死的人,哪怕只是个读书人,仍比那些武夫更难对付。
他带着郁修走出囚室,狱卒又上前来,撤走椅子,锁上牢门。
“奏请陛下,赐一碗毒酒吧。”江慎隔着牢门望向那墙边的老人,淡声道,“给他留个全尸,死后抛去那无名山谷之中,与他家人团聚。”
囚室内的老人骤然抬起头。
但江慎没再看他,转身朝外走去。
囚室内,李宏中膝行几步,爬到牢门边,朝江慎重重磕了个头。
“……多谢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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