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页
幸好学们大多会见机, 不想给同窗徒增尴尬,都纷纷钻进旁边的超市或者奶茶店蹭暖风。即便有些过剩的好奇心, 也是偶尔探头探脑地偷偷看。
但难堪是客观存在的,有没有人看, 都阻止不了顾铎现在非常糟心——他看见虞知鸿盯着那瓶水看了半天, 然后拿在手里, 拧紧后塞进了卫衣前边的口袋。
反正是没喝,也没表示嫌弃。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虞知鸿干呕得差不多了,挺过那股难受的劲,就尝试扶着墙缓缓站起。超市牌匾上的暖光灯投出他的影子,在地上缓缓伸展, 顺台阶而下,最后被地砖切分成无数块, 四分五裂地像厨余垃圾里头打完的鸡蛋壳。
顾铎想去搭一把手, 又立马想到这样太不合适,只能在一边继续看。
看在他的眼里,整个寝室区的人声和风声都像消失了一样,好像成了一场默剧。他是这个舞台上乱入的路人甲乙丙, 不能向正经八板的演员伸手,就像身上多长了一双手,搁在哪都别扭,只差不能给砍了。
也许是虞知鸿站了一会, 也许是沉默将时间拉出长久的错觉, 半晌, 顾铎才听虞知鸿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铎干笑两声,说:“啊,好巧。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虞知鸿没等他说完,突兀步履匆匆地走了,也不知道是在急个什么,连买的鸭脖子都没拿。顾铎虽然不想回去找尴尬,但哪怕出于人性也不能把虞知鸿这么丢下,只能提起口袋追上去。
起初他还刻意落后了一段路,想拉开些距离,只是没走多远,虞知鸿的步伐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变成了两个人并肩。
顾铎很少这么安安静静和人散步似的走,连该看哪都找不准了,只好盯着地上的影子。光线交错,一人脚下能跟着长长短短的三个黑影,两人挨着,时不时就得在地上亲个嘴。
他顿时老古董一样嫌起影子伤风败俗,看不下去如此放肆行径,边走边往上踩,发泄什么似的。甭管是谁的影子,反正得来一脚,不踩不舒服。
结果走着走着,虞知鸿忽然不动了。
顾铎回头看,见虞知鸿也盯着地面看,还对他说:“你踩吧。”
“不是,”顾铎绞尽脑汁想解释自己的二逼行为,可只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你不用管我。”
虞知鸿点头。
两人一路再没说话。走到寝室门口,顾铎本来想去开门,没摸到钥匙。他正准备再好好翻一翻裤子侧兜,虞知鸿就打开了门。
他赫然看见自己的钥匙躺在桌子的角落里,被书本挡着,但是正好对着门开的角度。
还不是一串钥匙,而是摘下来的一把,孤零零地搁在桌子上——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不想回来的心。
虞知鸿也看见了。
顾铎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么,反正是觉得更尴尬了。他随手带上门,先放下虞知鸿的鸭脖子,然后去阳台洗了个手和脸,又折回屋内。
回寝室就这点好,没话说也能各自玩手机。就是顾铎拿出手机,这货居然没电了。时不利兮骓不逝,他还把充电器拿去了机甲库,没带回来。
习惯性的,顾铎想问虞知鸿借充电器。但他一转头,看到虞知鸿还站在门口,保持着刚刚进屋后的站姿,一丁点也没变。
旁人站成个什么样,顾铎本来是不会记挂在心的,可他现在的大半注意力都不自觉地搁在虞知鸿那。
所以现在能非常清楚地将这人的每一处关节位置对号入位,简直和刚刚放鸭脖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且,虞知鸿本人还好像没什么感觉,浑然不觉得自己像个雕塑似的杵在这不对,好像已经把他自己的物种认知成了辟邪用的雕塑。
顾铎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敢打扰,跑去隔壁寝室借回一条充电线。
在走廊这几步路上,他还「灵光一闪」地想到种可能,怀疑虞知鸿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在门口是处于一个无声抗议的状态……虽然不太合理,但也没准?
反正今天这些破事,实属是没几个合理的。
他还在开门前大胆设想了一番:比如虞知鸿要是真的纯属不想见着自己,那他不如去自由自在地住机甲,没必要在这里碍眼;而虞知鸿要是真不想看见他,等他出门后,估计能自在不少,那回去一开门就能看出来了。
至于他要是放心不下,也可以把李成双叫来,李成双和虞知鸿还熟悉,要是虞知鸿心里有什么坎,没准还能开导——开导个屁!
顾铎推开门,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我操,我操!虞知鸿你干什么!”
也不知道他出门期间发生了什么,只见虞知鸿的手里多了一把壁纸刀,就是文具店最常见的那种;那刀尖还卡在虞知鸿的胳膊里,血珠顺着皮肉往下淌。
落到地面上,红色的液体「啪嗒」炸开,变成一朵花似的形状。
顾铎当场被震住,吼完才想起冲上去。这回也管不上保持距离什么的,他径直扑过去,一个夺刃的擒拿,迅速下了虞知鸿手里的刀子,远远丢到阳台那边。
虞知鸿整个人被他摁在立柜上,毫无反抗的意思,也没一点反应。顾铎掀他袖子看伤口——新鲜的刀口赫然列在那堆「医疗仪器」留下的伤口旁边,整整齐齐地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肉眼可见会在三五天后变成一样的结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