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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久见状不禁有些丧气,“早先听我那鬼差老兄说过,阴司里办事的差卒多在十殿那块,怎想这旁的地方竟连个看管的人都没有……”
也是,毕竟这里是阴司,受天意所律所辖,难有人能闯进来生事,自然没有“戒备”可言……
谈风月倒是半点没心急,转眼一看四周,见近处两座大殿檐上分别挂着“记命”、“录运”的匾,便干脆地拽那阴魂走进了那“记命”的一间,“难得来一趟,进去瞧瞧。”
这“记命”大殿外看似殿堂,内却是个书阁模样,册册书档齐码在墙,高不见顶,远似没有边际。
甫一踏进殿中,秦念久的注意力就全被那书档吸引走了,没等谈风月松手便挣开了他去,随手抽出一册翻看了起来。
掌心骤然空落,谈风月微微抿唇,抱臂倚在一旁看他。
果然是“记命”的大殿,本本书册上详尽地记述下了各人的生平,白纸黑字,薄薄一册便写完了人的一世。
随意翻完一本,秦念久将其合上放回原位,抚了抚书脊上标注的数字,心里便有了底,“是按名字笔画排列的么……”
那岂不是可以找见这老祖的生平?!
兴致一起,便暂将正事抛在了脑后,他沿墙逐步走看了过去,口中自我提醒一般碎碎念道:“二十八划、二十八划、二十八划……”
只是这殿中书架布置诡谲,仿佛深远无尽一般,哪能这么好找,刚走过了十二划的,接着却是三十五划的,再往前走几步,又成二十划的了……
谈风月缀在他身后,终于听明白了他正念叨着什么,心觉好笑地叫住了他,“天尊莫不是忘了,我不记前尘,亦不知自己名姓——”
秦念久脚步一顿。相处太久,他竟还真忘了这事,只当他是“谈风月”了!
又听那老祖轻笑道:“天尊果然时时记我在心上啊,唔,谈某甚慰。”
“……谁记挂你了,”端是比不过这老祖没脸没皮,秦念久耳尖微红,强给自己开脱,“我是想找宫不妄的命册,查查她的死时死因,不小心算错了笔画而已。”
“哦?”谈风月瞥见了他耳上的红意,嘴角愈扬,“二十八比二十,这也能算错的?”
秦念久说他不过,气闷地瞪他一眼,忿忿转身去翻看那标记着“二十”的书档,嘴里换了句词来念,“宫不妄、宫不妄、宫不妄……”
阴司并非凡界,这册册命档也非凡物,似是听见了他的召唤一般,一本放在高处的册子自行飘游了出来,悠悠落在了他面前。
瞧见书封上“宫不妄”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秦念久欣喜顿生,正要翻开来看,那册子却倏然“啪”声合上,箭也似地飞至了他身后。
秦念久脱口“哎哎”两声,与谈风月齐齐转头看去,却见一个作阴差打扮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稳稳地接住了飞来的书册。
那蓦然出现的阴差身材干瘪,样貌平平,脸上白无血色,口吻平板却温文有礼,“大人不是还阳敛骨去了么,怎么在这儿?”
秦念久实不过是个栖身于交界地中分发祭品的怨煞之身,一听这些阴差鬼使叫他大人就觉得受之有愧,连忙摆手,谈风月却是微微一怔。
那阴差问完一声,也没想听回答似的,颇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手中的书册,续道:“非阎罗主有令,他人不可翻阅命档,还望二位大人体谅。”
眼见到手的线索就这么飞了,秦念久心里百般不乐意,奈何还有事求问阎罗主,自然不能在这节骨眼上与阴司犯难,只好讪讪点了点头,“是我们冒犯了。”
又问:“呃,这位……鬼兄,不知可否给我们指指通往阎君殿阁的路?”
阴差微微颔首,细细向他们讲明了阎罗殿的所在,又反问了他一句,“大人可是敛骨不顺,才要回来去寻阎罗主?”
同样还没等秦念久回答,他便又似有些为难地道:“可阎罗主下八热地狱中例行巡查去了,尚还未返……”
什么?!秦念久听得一嘶凉气,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那阴差话锋一转,“不过我听同僚说过,阎罗主走前似是预见了大人敛骨不顺,便交待了些话给交界地中的那位鬼差大人……大人不如去寻他一问?”
这峰回路转的,还能重见故友,秦念久连忙点头,“那——”
像是已猜到了他要问什么,阴差不慌不忙道:“大人走后,那鬼差大人便被调至了望乡台处,大人直接去寻他即可。”
说罢,他又细细描述了一番从此处去望乡台该怎么走。
秦念久静心听着,边听边记,谈风月则一直没从那怔忪中缓过神来——不知怎地,他总觉得这阴差给他的感觉似有几分熟悉,又说不上来——对了,他在深魇中得知自己曾于前尘中入过阴司,许是那时候见过也不一定?
阴差却一直没看他,语毕后垂首向秦念久施了一礼,“大人内里实是阴魂,沐浴阴气或也无甚大碍,另一位大人却是以凡人肉身入的阴司,怕是不好久待——二位还是莫要在这处耽搁了,尽速去吧。”
听了这话,秦念久连礼都忘了要回,慌忙与这阴差道谢拜别,便拽着谈风月直冲望乡台去了。
他们来时的所在较为偏远,地势亦平坦,望乡台却在阴司的另一个方位,位于一处山崖之上,下有怨海波涛,阴魂初入阴司到此,便可隔海隐约得见几幕人世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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