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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真被凉风冷雨激醒,赶紧起来将窗子关严实,不由想起前年那场连续五天的特大暴雨,生怕今晚这雨一个刹不住,跟那次一样下出灾害来。
然而事实表明他这份担忧完全多余,尚未等到天明雨就停了。太阳一出,不消片刻,地面上一汪汪水很快就蒸发殆尽。
因着天气炎热,县里各个学校陆续放了溽暑假,蒙真所在的县学也不例外。
假期里,蒙真依旧像从前那样,将蒙澈叫到跟前来陪着他读书。
蒙澈这回倒是乖巧,被他爹拘着读书也无怨言,反正天气热,哪里也去不了,还不如陪着他爹一块儿读书。
他爹言少,除过指导他功课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安静静写文章。
“爹,假如您这次乡试会试考中了,将来入了仕途,您是要外任还是在本地为官。若是外任的话,我们也要跟着出去吗?”有时候实在是无聊了,蒙澈也会向蒙真随意问上两句。
夫子曾跟他们说,考取功名就是为了做官,而像他爹这样的,蒙澈心想,他爹年已过半百,还这么拼命考取功名,肯定是想要做个大官。
然而他爹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爹说:“我不做官。”
夏日天热,在屋里待久了脑袋晕沉,很容易让人打瞌睡。
蒙澈问这话的时候眼皮子都已经开始打架了,听了蒙真的回答后,瞌睡立马消失殆尽,他双目圆睁,很是惊讶:“不做官?那您考取功名干什么?”
“为了圆我年轻时候的一个梦。”蒙真撒起谎来一点都不心虚,反而因为蒙澈的主动攀谈,心里欣喜不已。
“爹,您没事吧,您年轻时候有什么梦,我怎么从来没听您说过?”蒙澈对于他爹这个回答依旧很是懵。
“就读书的梦。”蒙真说。
蒙澈想了想,依旧想不明白,读书的梦,那不就是做官吗?
读书科举正是为了做官啊。
“到时你就明白了。”蒙真看他犯愣,不想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连忙换了个话题,“你也在这儿坐了一上午了,想必也乏了,正好这里有颗甜瓜,你吃了好消消暑,过后便到自己屋里休息去罢。”
蒙澈虽然还有所纠结,但没有什么比一颗甜瓜来的更让人兴奋。
他抱着甜瓜,咔吃咔吃吃的甜美。
接下来几日,蒙澈虽依然对他爹那话有所好奇,可也没再深究,他爹不说了吗,到时自会明白,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到时他倒要看看他爹考取功名究竟是为哪般。
溽暑假足有一个多月,六月中旬放假,一直到七月下旬才开学。
而乡试是在八月。这便意味着蒙真他们一开学就要考乡试。
七月二十三,县学开学之日。
学生们返回学校,尚未从假期的余温中消化过来,今年的恩科乡试便来了。
因为去年考过一次,考生们今年再考时便没有去年那样的不知所措,不过紧张还是有的,这么重大的考试,若是依旧气定神闲,怕不是成神仙了。
八月初八日,考生们排队挨个儿接受衙役的搜身检查,身份文书上的信息核对无误后,方才被允进入考场。
八月初九日,乡试第一场,试四书文三道,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以及五经文四篇。
乡试连考三场,虽说每场考试考生在号舍里要待上三天两夜,但真正答题的时间是两天一夜,考题多,时间紧迫,有的考生题都没答完,时间一到考卷便被监考官强行收走。
所有试卷在交上去的时候,一律被弥封、誊录。
弥封,即糊名,就是将考卷上考生的姓名、年龄,籍贯等基本信息拿纸糊起来,以防考官阅卷时看到考生的身份信息,从而放水舞弊考生。
同理,誊录即誊录官将考生的试卷用朱笔将其誊写一遍,而后交由阅卷官评阅。这样一来,阅卷官只能看到誊写后的考卷,彻底杜绝了通过字迹、暗语给考生高分的可能。
科举考试讲求公平公正,弥封和誊录是两种特别有效的防作弊方式。如此一来,考官想通过考生身份信息和字迹暗语等来判断是哪个考生,从而对考生进行打压或抬举几乎是不可能。
乡试的主考官有正考官和副考官之分,各设一名,另外还有同考官八至十人不等。同考官又叫房官,因在闱中各居一房,故名由此得来。
考生试卷经过弥封、誊录后,先送至同考官手里进行批阅,同考官从成千上万份考卷中择优选出合格者,再交由两名主考官批阅,主考官批阅完毕后,调出中举者的原试卷(墨卷)与朱卷仔细核对,核对无误后,考官对中举者进行名次高低排列,最后将中举名单交由填榜官填榜,榜单填写无误后,由衙役将中举榜单张贴在贡院门外一侧的宽阔墙壁上,即是放榜。
这些都是考官和各分职场官做的事,考生在八月十六日三场考试完毕后便得了解放,各自回家去了。
那日蒙真从考场出来,蒙鸿在外面接应的他,蒙鸿见他爹面色不错,便知他爹这次应该考的不差,随即父子二人一起返回了香河县的家。
回来后的第二天,佟子昇从江南再次来到他们家。
佟子昇因惦记着蒙鸿今年九月份成亲,便提早一个月过来了。
“表伯,考得如何?”甫一见面,佟子昇便迫不及待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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