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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靖一想起梦中小姑娘苍白憔悴的模样, 心如剑刺, 他沉声:“我先前听闻漠安有一名医, 如华佗再世, 可治百病,就连最棘手的痨症也可药到病除,想到你祖上便是漠安人,不知这传言当不当真。”
裴正瞠目,全身一凛:“什么?你身上有疾,还是痨症?”裴正神色愈发紧张,这事可不能玩笑,要知再过两日,他便要出征了。
陆靖连忙解释道:“并非是我,也并非是真的有疾,只是想请来为人诊脉。”
裴正听得满头雾水,照实道:“若要请来恐怕不成,此人于我祖父是一辈的,名声极响,老人家年事已高,早就隐退养老,再不出诊了,不过世家医学相传,他的孙辈医术造诣也称得上高明。”
他思了思,复又道:“若要请来倒也不难,只是你究竟是为何人而求。”
陆靖眉心微紧:“我马上就要离京,怕是等不及人来了,你届时寻个理由,替我将人送进公主府。”
裴正本还想揶揄他何时与公主府有交情了,又见他神色肃穆,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便没再多问,微微颔首应下,“我答应就是了。”
待夕阳西沉,陆靖将人送出了院子,孟勤从院子外进来,急忙附耳传了一句话。
男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问道:“她可生气了?”
护卫们一路跟着公主府,看着人安全进府,本想离开的,公主贴身的婢女竟上前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别再派人来了。
护卫们皆没看见公主的脸色,自是不知她生没生气,又见陆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孟勤斟酌着开口:“应、应当是不恼的。”
陆靖神情寥落,面上掠过难以察觉的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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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便到了大军启程出发的日子,街上人声鼎沸,城门口有不少百姓前去送行。
而珍绣居内,阿照正在二楼的阁间中,核对这几日来筹集得来的款数,她面色疲怠地打了打哈欠,问一旁的夏诗:“我交代的那些可都上缴户部了。”
夏诗回道:“昨日都拿过去了,负责粮饷的霍大人是十公主举荐的,出了名的两袖清风,听说昨日还上折子夸赞了公主一番。”
阿照轻“嗯”了一声,“还是谨慎些为好,叫咱们的人盯着,别让那些银子被人贪昧了去。”
夏诗点头,答道:“奴婢省得的。”
她随手捡起桌上的蜜饯,送进嘴里,味道清甜却又不腻,她一个接着一个往嘴边送,吃了好一会,方想起来问道:“还挺好吃的,这是在哪间食肆买的?”
夏诗思考了会,慢声道:“奴婢也不知,好似是前些天有人送进府的,十公主说,主子爱吃,便叫我收着。”
阿照没在意地点头,又过了一会,她抬手揉了揉肩,昨夜睡得少,这会觉得头昏脑涨,身上乏得紧。
她吩咐夏诗将东西收好,正打算回府休憩,刚走出阁间,正下台阶时,外头便传来交谈声。
“郎君未看到铺前张贴的告示吗?我们近来都不做生意的。”
陆靖低道:“我是来寻人的。”
男人的嗓音低低沉沉,似含着雾,极好辨识,阿照身子微顿,循声望去。
见陆靖身着胄甲站在门边,身姿高大颀长,十足的英勇气概,守店的娘子仰面看他,耳垂添了几丝红晕,她低问道:“不知您找谁?”
陆靖没回答,朝小姑娘的方向望去。
阿照转过眸,与男人视线的交织在一处,两人面上皆是一愣。
不得不提,陆靖这副皮囊着实是出挑的,身穿儒衫时,芝兰濯净,可一穿上战甲,眉骨间硬朗,周身威严,姿容凛凛,这般品貌的男子,自是世间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明明先前早已见过面,这会两人倒像是久别重逢一般,皆呆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连的事情下来,夏诗大抵也看出了些不对劲,她眨了眨眼眸:“公主,我先去附近食肆买您爱吃的点心。”
没等阿照开口,她悄无声息地拉着守店的娘子退下。
陆靖凝眸盯着她,眸光幽如一泓深潭,小姑娘今日一袭青绿色碧竹纹罗衫,底下着霜白色苏绣妆花裙,裙摆落在台阶上,素净的打扮却更衬得雪肌额黄,面容清丽姣好。
只是因这两日的操劳,面上多了几分怏怏,却叫人看了更觉着弱柳扶风,佳人绝色。
她生得这么美,若非天潢贵胄,而是生在寻常人家,只怕及笄礼一过,家中的门槛便被媒婆们踏破。
两人静默了许久,陆靖率先打破安静:“我就来见你一面。”
想起他即要远赴疆场,此战又凶险万分,阿照到底无法对他冷言厉语,她踌躇着开口:“此去路途遥远,将军的行囊可都备齐了。”
他颔首点头:“都让人备好了。
阿照眉眼乖柔,屈了屈膝道:“祝将军凯旋而归。”这一礼,不为别的,是作为大魏公主,敬佩守卫家国的将军而礼。
陆靖心口熨帖,知她一贯是懂礼的,昔日在邕州,小姑娘虽忘却过往,却也是时常下意识福身行礼。
他略一拱手:“多谢。”转而又道:“马上便是秋日了,你身子不好,平日里食用切忌生冷性寒的,衣裳添足,出门时记得多带几个护卫,要是进宫,当心皇后。”
阿照一怔,有几分出神,素来寡言的男人竟一下子絮叨了这么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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