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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蹴球是欧阳芾买给王雱的,后院还有一丈高的球杆,其上直径约一尺的风流眼,专为王雱射门用。
“课业完成了?”
“完成了。”
“阿娘呢。”
“阿娘出去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王安石驻了步子,回身视向王雱,见他不似说谎,遂问陪侍婢女道:“夫人去了何处。”
“夫人去大苏小苏两位先生家了。”婢女回道。
王安石闻言,眉头微微蹙起。
第60章
治平二年,王弗逝世,身后仅余一子,之后苏轼娶其堂妹王闰之为续弦,这位小了苏轼十一岁的女子对苏轼怀有天生的仰慕与憧憬,虽无堂姐的聪慧灵秀,然性情温顺,不争不抢,将姐姐的孩子视如己出。
王闰之端茶予欧阳芾时,道了句:“夫人。”
欧阳芾笑嘻嘻道:“叫姐姐。”
王闰之腼腆地低了头,苏轼在旁轻笑一声,道:“你唤她二娘就是,毋须见外。”
“我可不敢,”王闰之道,犹豫着看向欧阳芾,唤道,“......芾姐姐。”
“好妹妹。”欧阳芾笑颜。
“这么快便姐妹相称了?”苏轼道。
“是啊,我们女子之间的友谊正是这么简单直接。”欧阳芾道。
苏轼摇首笑叹。
欧阳芾是来探看苏迈的,她还记得王弗所生的这个孩子刚会走路时的样子,转瞬却已到了入童子学的年纪。
她给苏迈买了套装帧精良的四书,又买了些果子小食,让王闰之直感不好意思,可苏迈已不记得她了。
“子由未归么?”欧阳芾问,她还特意挑了较晚时候过来。
“子由自入了条例司,常晨出暮归,哪里有我待在官诰院清闲。”苏轼懒散道。
欧阳芾却听出别样意味。苏辙上书言财政事,被皇帝亲点去条例司工作,苏轼比弟弟为官更久,却只放在官诰院做个闲散小官。
不能不看出皇帝任人的偏好来。
“王公难道归家得早?”苏轼放下茶盏。
“不早,”欧阳芾道,“晨出暮归,与子由一样。”
“应比子由更辛苦才是。”苏轼多少含了嘲意道。
欧阳芾不吭声,苏轼果然憋不住道:“官家求治心切,欲更财利之法,不但设条例司,还广用新进,二娘可知,在外人眼里,条例司是个甚么存在?”
“甚么存在?”
“一群敛聚之臣,迎合人主喜好,专权擅政之所。”
“子瞻也如此认为么?”
苏轼陡然被她问得语塞,他自不可能像面对王安石那般强硬地面对欧阳芾,只得略微收了心气,道:“条例司之名本就荒诞不经,若欲变更财政之法,为何不在中书决策,反而绕过中书,只由条例司全权决断,至少,我看不出其合理之处。”
欧阳芾无言以对。她之前问过王安石,为何要设制置三司条例司,他告诉她那是必须之举,否则其后制定出的法令将无法有效推行。
虽王安石不避讳向她解释,但那毕竟为他的事,欧阳芾不想对他指手画脚。
如今看来,事物总有两面,虽不惧阻力,然阻力过重却依旧难以成事,欧阳芾私心里不愿王安石将大多数人皆推到对立面。
“据子由言,目今条例司诸事措置,俱决于陈、王二公,他作为详检官仅能依从办事,周遭又多吕惠卿那般激进之人,于是他的意见便也得不到倾听了。”
忆起数日前在家与苏辙打的一次照面,对方脸上的苦笑欧阳芾还记忆犹新。
“子由应当不愿意在条例司做事。”欧阳芾明白。
“圣命难违。”苏轼无奈道。
欧阳芾回家后,王安石问她去了何处,欧阳芾据实相告。
然当王安石问“苏子瞻与你说了甚么”时,欧阳芾却未言起那些质疑之词,只提了提苏迈和王闰之。
或许察觉出她不愿多说,王安石便不再继续问。
这番刻意维持的安稳打破在参知政事唐介逝世之后。
朝堂上,唐介与王安石多次争执,恰在此时,唐介因患背疽,重病不治而亡,故一时流传出唐介是被王安石气死的言论。
赵顼亲往宅第吊丧,授礼部尚书,谥号“质肃”,许是看出皇帝内心的惋惜与沉痛,有人立时抓住机会,上书弹劾王安石,罗列出“十大罪状”,将王安石贬斥成十恶不赦之人。
这位上书弹劾之人名吕诲,官拜殿中侍御史,素以偏激敢言闻名,之前三位宰相皆被其攻击过。
吕诲在奏书中指责王安石“大奸似忠,大诈似信,外表朴实,内心奸诈,轻慢皇上,阴险难测”,并洋洋洒洒列了十条罪状:
其一,前倨后恭,仁宗朝时屡召不应,今上一即位便立刻赴任,可见其野心。
其二,侍讲之时公然坐着给皇帝授课,目无人主。
其三,执政以来事无巨细,皆与同僚不合,借与皇帝独处之机,要挟皇帝听从己意,居功自受,错推他人。
其四,阿云一案以情执法,罔顾律法尊严。
其五,专横霸道,宰相不敢与之争,导致唐介气死。
其六,结党营私,任用奸邪。
其七,设置条例司,名为议论财政,实则大权独揽,动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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