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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明台明台哪怕是信了也不会跟她走的。
曼丽枯坐了一夜。
门口放着一个盒子,曼丽是在出门时发现的,她捡起来,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怀表,还有一张字条,曼丽是认得的,那是明台母亲的遗物,订婚前明台曾想交给她保管,她没有接受。
那是明台的最珍贵的回忆,她还是希望他能自己好好保存着。
可是现在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自己家门口。
字条上只写了一句话:“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曼丽捧着怀表泣不成声,她疯也似地冲了出去。
城墙上已经没有人了,城墙下孤零零地躺着一个人,却早已经没了生息。
曼丽看到了王天风。
如果不是明台,恐怕她也和王天风一样,死了连尸都没人帮忙收一下。
尽管知道应该再过不久就会有人来处理,曼丽还是亲自动手葬了王天风,算是还他前世之恩。
若不是,不会有后来的于曼丽,也不会今天的木槿,哪怕把她从地狱里拉回来,和亲手推她进黄泉的都是他。
死者已矣,她已经恨不起来。
葬了王天风,曼丽弄了一块木牌,刻上去一个“王”字,她站在那里,回望旧城墙的方向,四顾苍茫,冷风瑟瑟,只觉满心悲凉。
做好了长期斗争的准备,明楼特地让阿诚回了一趟明家,把日常用品和衣物都带了点,明台已经进了76号,无论如何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善了。
明镜去了苏州还没回来,他们是打算瞒着的,但是纸包不住火,他们也没把握能瞒多久。
明楼想了想还是让阿诚通知了曼丽,让她有个心里准备,最好是以明台未婚妻的身份暂时住进明家,一来可以监视桂姨行动,二来也可以看护明镜。
曼丽得知桂姨身份也没犹豫,立刻答应,当即便收拾了东西进了明家。阿香不在,桂姨是认识她的,多少有些顾忌。
阿诚算是放了点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曼丽晚上到明家的时候,桂姨已经弄好了晚餐,只不过只有她一个人吃而已。
此时桂姨已经接到过汪曼春的电话,正酝酿着怎么在明镜回来之后把这件事告诉她。
原本在憎恨明镜这一点上,桂姨是和汪曼春同一立场的,不过她见了于景程之后心思有些动摇。
阿诚已经承诺会帮她确认于景程究竟是不是当年她丢失的孩子,如果不是也就算了,但如果是,桂姨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于景程。
她从前的所作所为暂且不提,现在多一条罪状,将来便多一分心虚。
视若生命的骨肉对日本人是深恶痛绝,而她自己偏偏就在为日本人做事,加上母子分隔多年,她几乎可以肯定,即使血浓于水,于景程也不会认她的。
曼丽从阿诚那里得知桂姨身份,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观察桂姨,平心而论,于景程确实和桂姨有几分形似,或者桂姨再年轻一点,这种相似便会再多几分。
原本她是不在意这个的,不是最好,但真的是母子那也没什么,即使没有相处,总还有血缘关系,于家也不是养不起她,感情总可以慢慢相处起来的。
然而知道了桂姨的身份,她就改变了主意。
即使桂姨愿意改邪归正,于景程恐怕也没办法毫无芥蒂地接受桂姨。
曼丽了解于景程,他可以接受一个没有任何亲情基础的生母,却无法容忍一个效力于日本人的卖国贼,哪怕桂姨是迫不得已,哪怕自己身上还流着这个人的血。
于景程寻找生母未果,一直以为她已经死在多年的颠沛流离中了,这个结果,比让他知道生母还活着,却是靠出卖自己的同胞活着更容易接受。
因为于景程的生父和养母都是直接或间接死在日本人手里的。
真到了那一步,恐怕于景程恨不得拿把枪毙了他自己。
所以无论是或者不是,曼丽都并不打算让桂姨再和于景程碰面了。
想到桂姨一直致力于证明明镜是红色资本家的身份想以此置她于死地,却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桂姨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也隐藏着这样一个身份会做何抉择。
第二天一大早,明镜从苏州返回,进门就看到曼丽坐在电话旁发呆,她还有些惊讶,把行李递给桂姨,看着曼丽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明台呢?”
曼丽按照和阿诚对好的解释说:“明台面粉厂的机器出了点问题,说要亲自去杭州请师傅过来看看,最近租界里也不安全,他让我在银行那边告了假,住到这里来,我拗不过他,所以。。。”
看着曼丽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明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道明台果然是长大了,这还没进门就知道心疼了,嘴上却拉着曼丽的手笑得很是欣慰:“住过来也好,明台总算是开窍了,你在这里也正好帮我看着他,省得他一天到晚地跟个孩子似的不着调。”
“明台是大姐看着长大的,”曼丽也算见识过明镜疼明台的架势,自然知道怎么哄,“在您面前他本来就是个孩子,对着我的时候他可没那么老实。”
明镜果然很高兴,轻轻拍着曼丽的手,“是吗,那等他回来,我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他。”
曼丽抿嘴笑,“行,只要您到时候不心疼。”
她们两人相处愉快,另一边同阿香一起干活儿的桂姨就不那么顺心了,明镜回来的事汪曼春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候明镜没有如她所愿去76号,汪曼春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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