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号温僖(清穿) 第36节
据说一个人的眼睛大小在婴儿时就已经固定了,小十这双眼睛看着倒是平平无奇,不过也没关系,男孩子单眼皮也有长相好看的,元栖自我安慰道。
又侧着看他的鼻梁,元栖不满地撇撇嘴,好吧,也是矮矮的。
她点了点小十红彤彤的鼻头,不由有些忧愁:“男孩子鼻梁挺拔最重要了,额娘和阿玛的鼻子都长得不错,小十啊,怎么你的鼻梁就这么矮?将来要被女孩子嫌弃长的丑的!”
小十听不懂,他歪着脑袋,黑不溜秋的眼珠子盯着她看,啊啊叫了两声,紧攥着的拳头晃来晃去。
刚进门来的舒舒觉罗氏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孩子抢过去抱在怀里,略显责怪道:“哪有你这样当额娘的?十阿哥才这么丁点儿大,哪里能看出美丑来?就算不好看,你这个当额娘的也不能这样伤孩子的心啊!”
舒舒觉罗氏说着,但又忍不住盯着小十看了好一会儿,她心里知道这是因为孩子尚未长开,但终究忍不住道:“我记得年宴上也见过太子和其他的阿哥们,年纪虽小,但样貌不错的,小十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
元栖顺嘴就道:“那是因为她们的额娘都好看,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差。”
等了好半晌,却不见舒舒觉罗氏说话,她一回头,只见殿内服侍的人连同舒舒觉罗氏不知什么时候都下去了。
外头隔着帘子隐隐能看到个人影,她还未出声,便听到康熙带了几分调侃的语气道:“我竟然不知道,你何时对自己的容貌这般不自信了?”
元栖长叹一声,“小十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丑了。”
康熙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有意思,笑了一声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般,过几个月便好了。”
“那就借您吉言了。”元栖顺着他的话答应了一声,觉得实在无聊,又无事可做,只好自己翻了个身,又牵扯到下身的伤处,疼的她倒吸了口冷气,缓了好一阵子才好。
康熙还在外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带了几分缱绻暧昧道:“若是小十实在生得不如你意,那咱们再要一个孩子如何?”
说的倒是容易。
元栖翻了个白眼,说话随意了几分:“我不要,生产的痛楚,一辈子这么一次就足够了。再说了,皇上您现在已经足足有十个阿哥了。”
将来还会有十来个。
真不少了。
康熙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和你的孩子自是不同的。”
.............
元栖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更不知道原来封建王朝的皇帝居然也这么会画大饼。
自是不同?
有什么不同法,你倒是说出来啊,你倒是表现出来啊?
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一句话,难道还要她感动得泪涕俱下,不能自己吗?
何况,他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宠妃,之后也会有大把大把的女子入宫,等到自己脸上有了皱纹——也许等不到这个时候,康熙就已经腻了。
就像现在的荣妃一般。
当热情褪去之后,只剩下满地狼藉。
沉思了半晌,元栖苦笑一声,“皇上又在说笑了。”
不等康熙说话,她向外看去,却发现外间早已没有了康熙的身影。
不由怔愣住,这是,跑了?
这点疑惑很快就被即将到来的洗三礼冲淡了,元栖虽然不能亲自参加,但隔着屏风也还能听听动静,眼见来自各宫的赏赐和赠礼流水一般送进永寿宫,元栖高兴得笑眯了眼。
给十阿哥洗身的是固伦淑慧长公主,元栖原先听到的时候也着实是吓了一跳,这位长公主是皇太极的第五女,太皇太后的次女,身份尊贵,极受太皇太后的疼爱,如今更是太皇太后唯一活着的孩子,连康熙都对这个姑姑十分敬重。
康熙十二年,固伦淑慧长公主的第二任额驸去世后,正值太皇太后有疾,康熙便下旨将她接回京城暂住,说的是暂住,但以清朝现在的实力,就算是把长公主一直留在京城也不是不行,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康熙此举,也算是彰显了自己对十阿哥的看重。
元栖倒没什么惶恐的,如今佟氏已经倒下,她作为后宫中位份最尊者,作为她的孩子,十阿哥享受这样的待遇是应该的。
若这个时候她收敛了,反而会让人觉得她这个贵妃也不过如此。
青禾替她里里外外的传话,她刚一听到外头众人说话声音忽然高了,青禾便进来告诉她:“咱们的小阿哥一点儿都不认生,被长公主抱着直笑呢,将来性子一定好极了!”
元栖也有些高兴,看来这孩子是个乐天派,天生就性格好,将来教育起来应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外头还有人在使劲恭维着,无非就是说些吉祥话,元栖听了一阵就腻了,倚在床头靠了好久,忽然才想起来好久都没见着的四阿哥,忙唤了人进来:“四阿哥这些日子怎么样?身子好吗?功课还照做吗?”
想了想,这几日来永寿宫上上下下都绕着主殿转,只怕四阿哥受了冷落,又吩咐道:“把四阿哥这些日子来的功课都拿来我看看,另外,从我库房里拿些笔墨纸砚,还有挂坠一类的玩意儿送过去。”
四阿哥这些日子其实还好,他曾经在承乾宫见过女子生产时的动静,自然知道额娘一时忙碌起来,顾不到自己,只隔一段时间差人去问一问情况,知道一切都好,便放心了。
况且,汗阿玛也特意派了人来安抚,顺手取走了他这两日的功课。
四阿哥担心功课不过关的同时,也不禁有些高兴,汗阿玛没有把他抛在脑后。
听到额娘也派了人来要他写的字,四阿哥当场愣住,支支吾吾道:“都送去汗阿玛那里看了。”
说着,他试图转移话题,朝着贺儿身后宫女捧着的红木盒子看去,疑惑道:额娘是给我送了什么东西来吗?
贺儿微微一笑,“奴才记得四阿哥往日练字都练两页,但只有一页是送去乾清宫的。”
言下之意就是,每天都练的那一页拿出来。
四阿哥羞愧地低下了头,额娘在这个时候都还记得他的课业,可他这几日根本就没有好好写,送去汗阿玛那儿的必得是精品,所以他下了功夫。但这第二页,额娘一向不怎么检查,汗阿玛也没要去,他就索性没写了。
见状,贺儿也大致猜到了什么,她不欲为难四阿哥,“娘娘今日忙着十阿哥的洗三礼,怕是到了晚膳后有时间,四阿哥若是补写,也还来得及。”
“不过,四阿哥还是要将此事如实告知娘娘才好。”贺儿面色这时候微微有些严肃。
四阿哥见状,也知道再没有回旋余地,只好耷拉着眉眼应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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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到了五月底,元栖才终于被允许沐浴洗身,神清气爽地走出在里面闷了许久的侧殿。
小十身上的红色渐渐褪去,成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元栖也愿意时时抱着他玩了。
舒舒觉罗氏已经出宫回家了,她在宫里待了好几个月,再不走,怕是太后都要不满了。毕竟其他宫妃的额娘最多也就能在宫里小住两个月。
小十的满月宴就定在了明日,因为还有阿哥们来的缘故,不便在永寿宫,就挑了西边乾西五所的头所。涉及到阿哥所,具体事宜自有康熙叫内务府去办,不需要她多操心,但她还是略翻了翻要来的宫妃名单。
像这样的小宴,宫中也只有嫔位以上的嫔妃们有资格来,另外便是诸阿哥公主们的生母。其余位份不到又不曾生育的常在答应们,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极是可怜。
因为这些常在答应们日常出入宫室时,也要请示主位方可行动,若是瞒着主位出去了,回来要么禁足几月,要么罚抄佛经,同时还要撤了绿头牌,无法面见皇帝。
所以说在康熙前期入宫的嫔妃还算走运,一大半都混到了主位,而后期入宫的嫔妃们若没有家世支撑,长相也不出挑,一生就只能这么孤苦无依的过下去。
翻到景阳宫的册子时,元栖手一顿,“佟氏这么快就病了?”
青玉道:“是,僖嫔娘娘回话说是气病了,又说她自打到了景阳宫,便经常茶饭不思,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来。僖嫔娘娘和内务府都来请示,问佟氏的份例比照什么位份给?”
元栖没有急着回答,先问道:“皇上那儿是什么态度?”
“皇上知道佟氏病了后,并没多叮嘱什么,只问叫了太医没有。”
元栖揣摩着康熙的心思,虽然没有额外叮嘱,但既然还关心叫没叫太医,说明也没到恨之欲死的地步,她是不能明着掺和这事儿了,因此只道:“那就降个两级,比照妃位份例给吧。记得叫内务府的人再去给皇上请示一次。”
如此一来,将来就算佟氏出了什么意外,康熙也怪不到她身上来。毕竟比起别的嫔妃,佟氏的待遇已经算不错的了,妃位份例,住在主殿,多少嫔妃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而这也还只是佟氏落魄之后的结局。
不过她也不担心,宫里嗟磨人的法子多了,而克扣份例也不过是其中一种。
小佟氏身边跟着四个宫女太监,缓缓踏进了景阳宫的大门。
按理说皇贵妃失势,这小佟氏也该被遣送回家中了。六宫还有不少人都不清楚皇贵妃失势的内情,但她们知道,皇贵妃一定是做了什么惹得皇上龙颜大怒,而小佟氏作为她的妹妹,必然也会受到牵连。
但皇上没提这件事,贵妃也没提,上头的几位妃主更不会不识眼色地对皇贵妃赶尽杀绝,因此小佟氏如今是自己住着承乾宫的主殿。
主殿的宫人将小佟氏一行人拦在外面,看清了她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是乾清宫的人,那宫人忙好声好气道:“皇上令佟妃娘娘闭门思过,不许任何人进去。”
小佟氏面上闪过些许失落,很快又恢复了原状轻声道:“我知道的,只是带了些膳食糕点来给娘娘。”
说罢,身后的宫人将红木食盒并一颗珍珠塞到了守门的宫人手中,“我们格格请姑姑吃茶。”
那宫人忙不迭收起珍珠,见她仍不走,笑容愈发讨好道:“多谢格格赏,格格可还有什么事?”
小佟氏为难地看了看周围,温声请求道:“可否请你们避退一二,我有些话想跟姐姐说。”
宫人一时间有些为难,她奉命一步不离地看守此处,明面上是内务府派来的,其实早已被僖嫔买通,刻意为难里头的佟妃,而面前这个也姓佟,僖嫔娘娘应当也是看不惯这位的。
见宫人为难,小佟氏眼睫微颤,勉强笑道:“那便算了吧。”
说罢转身要走,背后的窗户却忽然被人一把推开,许久不见的佟氏披头散发,面露癫狂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正恶狠狠地看着小佟氏。
小佟氏眼眶一红,情不自禁便要上前去,心疼道:“姐姐,你如今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佟氏声音嘶哑,语调怪异,黑沉沉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诡异极了,“这一切难道不是都拜你所赐!?”
这些天来她全都想明白了!
小佟氏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从前的那些乖巧温顺不过是伪装出来的,枉自己一心为她着想,替她计划将来,虽然过程是有些委屈这个妹妹,但只要贵妃一倒,自己没了威胁,还不是想让她坐上什么位置便能坐上什么位置,以她那样卑贱的出身,能做一宫之主,享受所有人的艳羡和跪拜,这难道不是她最好的结局吗??
可惜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曾想最后却是被这个妹妹从背后刺了自己一刀!
小佟氏面露惊诧,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眶中很快蓄满了泪水,“姐姐是在怪我么?我做错了什么?自入宫以来——不,从小到大,我什么事上不听姐姐的话?这一次,我是不忍心看姐姐就这样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啊!”
话音刚落,佟氏便立时笑了起来,这笑声嘶哑难听,如同鬼叫一般令人觉得刺耳无比,她笑着笑着忽然又落了泪,全然不顾自己此刻的狼狈姿态,她道:“你若是不忍心我犯下大错,怎么不从一开始就提醒我,害我到了这样的穷途末路才来假惺惺的劝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么?”
小佟氏失望地摇了摇头,不自觉退后两步道:“姐姐问我为何一开始便不阻止,可姐姐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她的泪水在如玉般的面颊上缓缓滑落,面上似有挣扎之意,又隐隐含了些失望悲伤,她哽咽道:“姐姐一开始告诉我什么?这药是宫人预防疾病所用,让我戴在身上是为了驱邪避疫........”
众人都不曾瞧见的角落里,那小太监心神一动,将这番话记了下来。
佟氏冷笑一声,并不应答,而是道:“怎么?利用我利用得还不够?如今摆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来又给谁看?皇上此刻可不在这儿!”
小佟氏闭了闭眼,克制住情绪道:“姐姐怕我不放心,特意请了太医来当面告诉我这就是防疫病的药。那时我信了,直到您不顾宫人劝阻,一定要我带着那香囊去一同等待贵妃生产,又命我上前关心时,我才觉出不对来,换了香囊。”
佟氏却是丝毫不相信她所说的话,昂然冷笑道:“事已至此,我成了如今疯癫的模样,事实到底如何,还不是任凭你一张嘴歪曲事实?”
小佟氏面对她的职责并没说话,她在原地静默了片刻,而后屈身行礼,转身离去了。
出了景阳宫,小佟氏忽然停了脚步,把方才那个小太监叫出来道:“我知道皇上也许不信我,但事实就是如此,姐姐如今恨极了我,我更无法自证清白,还请公公传话,请皇上把我送出宫去吧,家中自有比我更出众,出身也更优秀的妹妹们。”
她说这话时,面色平静,语调沉稳,倒自有一股世家女子娴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