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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黎砚池狭长的眸子多了一分戏谑,随后缓步走到紫檀木书架上,随手拿下一本书,搁置到书案上,“既然如此,莫不如抄这本?”
宋姝月瞥了一眼那书,足有她半根手指厚,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太傅,你……”
“还不实话实说?”黎砚池唇角带笑,一身白衣出尘,倒真配的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诗。
但落在宋姝月的眼中,却是一板一眼,每天除了一身白还是一身白,毫无丁点人气可言。
她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今日有求于太傅,她定不会如此装模作样,想她往日里与太傅斗智斗勇……
“太傅,那我说了,我想去宫外的红枫寺。”宋姝月眨巴着大眼睛,撑着下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那眸子里溢满了点点星光,“听闻那里的斋饭很是好吃……”
“好,我同你一起去。”
黎砚池答应得很爽快,目光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她的下巴,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浅青色的帕子,自然而然地走近,俯下身,在宋姝月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贴近了她……
鼻尖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杜衡香味,不知为何,宋姝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小扇子般的睫毛也扑了扑。
等帕子离去后,她才回过神来,随后见鬼一般地瞥了眼那帕子上的墨渍,又顺着帕子看向了自己的太傅,不经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下巴上沾了墨。”
方才的行为显然有些亲昵,但黎砚池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而这与他往日对宋姝月的恭敬疏离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呢?他不知道,宋姝月自然也不知道,而且她眼下也是一副见鬼了的神情,八成是觉得面前这人吃错了药……
莫不是太傅知道自己暗地里编排他,最近憋着什么大招,宋姝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马车内,宋姝月透过掀起的帘子往车外看去,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当马车行驶过城东时,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冷不丁落在那老杨树下。
眼下正值春日,杨树枝繁叶茂,许多枝条上都冒出了嫩芽,俨然一副春意盎然的模样。
但在树下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神色难免有些失落。
人人都道相思苦,现下她也终于尝到这苦到断肠的滋味了。
也不知那傻小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娶她。
黎砚池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看着似是没有觉察到她的异动,但云淡风轻的面上底下实则是暗流涌动,袖底下的五指不自觉地攥紧,心里也是一番说不出的苦涩。
他阖上双目,眼前闪过一年前的画面,老杨树下,少男少女亲密相依,情话缱绻,互诉离别……
“太傅。 ”宋姝月轻轻唤了一句。
见对坐的人半天没动静,姝月又唤了一句。
“太傅。”
“太傅……”
直到第三声,黎砚池才缓缓睁开眼睛,方才眼底的晦暗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随后对上了小公主微微诧异的眸子,“何事?”
他理了理衣襟,坐得端正,随后拿起一旁的书卷。
面前人有了回应,宋姝月却又不讲话了,她抿着唇,似乎有什么难以言说的事情堵在了她的喉头。
她不回话,黎太傅就专心地看着那赋文,他似乎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马车内陷入一片寂静,而车外的喧哗声也逐渐止住了。
马车已经出了城,周围自然是安静下来。
“我听闻眼下战场局势不利燕国,使臣不日就将进京,似乎有意同燕国结盟,自古结盟,多数是公主和亲,我想知道……”
当听到某个字眼时,黎砚池握着书卷的手指一紧,随后缓缓地抬起头,打断了她的话,“公主不必忧心,战场局势未定,眼下燕国虽处于下风,但卫将军英勇,未必不能挽回局面,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会……”
黎砚池说着说着突然哽住了,最后面上神色一滞,快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你不会什么……”宋姝月撑着下巴,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但见太傅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也不多问了,反正过往自己那么稀奇古怪的问题,太傅若是不想回答,也是如同今日这般沉着一张脸。
但这次,出乎她意料的是,黎砚池见她发问,思索了一番后,接着说道:“我是你的太傅,定然也不会看着你受委屈。”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宋姝月心头蓦然一动,随后朝他咧嘴一笑:“我就知道太傅你最好了,太傅虽然往日里不苟言笑,待我严苛,但是心里还是心疼我这个学生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倘若燕燕觅得了驸马,定要先带来给太傅见见。”
听到后面,黎砚池的眉头越皱越深,随后毫无征兆地咳了几声,直叫宋姝月有些不明所以。
“公主的父亲乃是当今圣上,臣不敢僭越。”
宋姝月努了努嘴,瞥了他一眼,她这太傅年纪不大,不过却是个十足十刻板的老顽固,不就是一句话吗,还非得较真,扯上什么君臣。
他这般如此死板规矩,以后哪家小姐肯嫁与他。
其实她的太傅,不知何时起早已变了很多,但奈何宋姝月与他相识太久,对他的刻板印象早已根深蒂固,因此那些个变化就算瞧见了也不会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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