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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寒峭,重门掩蔽,风一阵阵地拍打窗扉,她走过去关上半扇窗,放下竹帘,风力被削了八分,只透过竹帘细密的缝间漏进一二丝。
    素风拂面。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不好好听夫子讲学,到爹爹要考较她的功课时,她只消抓住最有把握的问题发挥出十二成功力,至于毫无头绪,题都听不明白的,就胡扯一句,少说少错。
    爹爹会感慨她偏科太严重,但偏才与蠢才比起来,总归不用挨打,偏才同全才比起来,总归没有那么累。
    她心里盛着好多事,陆于渊的伤重得不明不白,让她莫名觉得有一层很要紧的关窍她没有想明白,且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仁义,她都不能将陆于渊伤重这事泄露一丝。
    她想,她就瞒这一件事,苍天在上,往后她一定做一个诚实的姑娘。
    如何能瞒住这件事?
    今夜,她打算祭出这个法子。
    她头一回在顾衍跟前搞鬼,心虚得后背都沁出汗来,但越心虚,越要撑出正经严肃的门面。
    辛越清了清嗓子,扭过头隔着半间屋子打量顾衍,正色,铺垫一番:“有些事,不能过夜,过夜便生了味道了。”
    先絮絮道来:“今日我跟着辛扬进了天水楼,撞见他和陆于渊打在一起,其间我俩的狼狈你方才也略知一二了,他已经到了回光返照要你给他塑金身的程度,明日里他若是找你要什么塑金身的拨银,你别理他。嗯……此是正事。”
    再一句带过:“陆于渊怕我坏事,扣了我约摸一两个时辰,便放我出来。”
    最后把问题抛回去:“让我来猜猜,你今日压根没去静阳河边巡军,你去了……崔家?”
    说完后,她松一口气,端起桌上的杯盏狠狠灌了一杯茶,心道此法虽是好极,但也太费心力,可一不可二,再来一次她非结巴不可。
    不料,她自以为瞒天过海,在顾衍面前就是浅水一汪,澄澄澈澈。
    顾衍看着她紧张得攥得发白的手,心潮暗自涌动:“是,去崔家老巢探了探,没想到被人设了伏。”
    辛越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像只归巢的小鸟扑过去,在离他身前几步时缓下来,将他的伤口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严肃道:“快,继续交代。”
    看她扑过来时,他的眉目松缓一二,手贴着她的鬓发:“崔家老巢设了八卦阵,折了两个人均入了死门破不开,里头有些东西挺有意思,要取出来,我便亲去了一趟,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行军布阵多年,对此道也有涉猎,不会出事。”
    辛越柳眉倒竖,坐到他身边:“那你头顶的伤!”
    “崔家老巢有道机关,连着天水楼,彼时收到消息知道你在天水楼里,我便炸了那玩意,往天水楼去,半途知晓你已脱身,便折返回来。”
    她恍然大悟,今日竟是一个计中计中计中计。
    陆于渊使了个调虎离山,用边境的小动静换顾衍离城;
    顾衍使了个金蝉脱壳,真身留在城里,往崔家去;
    陆于渊再使了个瞒天过海,用辛扬引她进天水楼;
    顾衍在崔家来了个釜底抽薪,把崔家东西取了,再炸了机关逼陆于渊放人。
    第135章 、占有
    外头刮起冷风,透过竹帘缝隙咻咻地吹进来,一丝一丝沁寒夜风爬上辛越后颈,脊背发寒。
    顾衍说的时候慢声细语,如探囊取物,其间的危险辛越怎么会不知道,这难度不亚于要踩着钢丝线过风浪中的大江,再在百千箭矢中取出一根细针,稍有差池,她如今见到的就不是身上擦了几道口子的人了,许就是几块零碎的尸骨了。
    辛越忽然想起下午时那一阵从天边滚滚而来的沉闷巨响,那样巨大的响声,像一只饕餮巨兽嚼食雷电,毁天灭地似的轰鸣,他不知该有多危险。
    辛越轻轻挽住他的胳膊,眼底的潮湿后知后觉漫上来,心里又是忧惧又是后怕:“不许你再将自己置于险地。”
    顾衍起身将另半扇窗关紧,指腹抚过她眼下水泽:“这些小家巧,我还未看在眼里。”
    辛越拉他的手贴在脸上,摇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日起来写个十张大字送到我房里,一张不能少,须得给你紧紧皮子。”
    “……”
    辛越反手抱着他的腰肢,脸贴在他身上,呼吸之间都是伽南香气,踏实又安心。
    顾衍手掌覆在她头顶细发,片刻后,终是忍不住道:“今日……受委屈没有?”
    “没有!”辛越一下子挺直腰板,声音也大起来,“我有在认真保护自己,一点没吃亏,多次尝试让对方吃亏,可惜道行不够,没能得手。”
    顾衍拉起她的手,点点上面两道印痕,真是不晓得她对吃亏的定义是什么,缓声道:“我说过,若我不在身旁,你好好的护着自己,等我来找你就好。往后别再徒手捏匕了,记住没有?”
    “知道了……”
    顾衍:“这句话,明日也写个十张大字,送到书房来。紧紧皮子。”
    “……”
    两人一坐一立,对视一眼,眼底都淌着笑意。
    顾衍的侧脸忽然流光跳动,烛花啪地爆出一声响。
    辛越想到一件事,肩膀瞬间耷拉下来,颓丧道:“可是你送我的扇子被撕了……不过,它替我挡了一路雨,又往火炉子里躺了躺才被撕的,也算寿终正寝了,还有还有,我的袖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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