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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线温和:“他们都在等待一个真相。而你,正是可以加快真相的还原的存在。”
宿鹭抬眼,对上一双坚定沉静的眸子。
她仿佛被重拳击中了胸口,五脏六腑都紧紧揪在一起。
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心里有股名为悲哀的气体横冲直撞,恨不得把她撕扯得支离破碎。
她能体会那种感觉。一小时前、甚至一分钟前还和她呼吸着同一个世界的空气的人,转眼间成为一尊毫无生气的「蜡像」。
而那些死者的家属甚至无法将亲人的面庞在心中留存,一具具面目可怖的焦炭深深印在脑海中,成为永不愈合的伤口。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拼劲全力?为什么不可以稍微坚持一下,就像在车上不让自己睡过去那样,在每一场循环里保持清醒,用更充足的时间去完成更多有意义的事……
“很抱歉我无法提供有用的信息。”在张警官饱含鼓励与期待的目光中,宿鹭带着心里浓浓流淌的歉意开口,“因为我所经历的并不能用常理解释。我们目前所掌握的一切信息,都是在不断地死亡中试探出来的。而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只是公交车的爆炸时间与地点。”
“我们经历了循环,张警官。”
说完这句话,她清晰地感觉到,审讯室里的空气一寸一寸地冷却下来。
叶倩打字的手一顿,看向张成,眼神里带了点征询的意味。后者敲敲桌面,表示继续记录,又示意对面的调查对象继续说。
宿鹭在他没做任何自我介绍的情况下叫出他的姓,张成只当是对方听见别人叫他张队。但一个两个的,都这样说,而且对他有不同寻常的熟稔。
他的坚定不免有些动摇。
也许若干年后这起案件会上《走近科学》,但这已经不是他要操心的事。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是否真如这几个年轻人所说,不知名的时空里,这一切发生过无数次,并且这不是最后一次。
“说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理了理思路,宿鹭从最开始的陪伴女孩下车而躲过一劫,一直讲到这次循环因为影响车速而提前爆炸。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张成摩挲着杯盖,一脸凝重。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客套地笑着,带着不信任敷衍她时,她听见张成说:“从宏观而言,你们闹着下车的那几分钟在长达几小时的车程里根本算不了什么,为什么司机会着急提前起步?”
“——”他的话仿佛一道闪电,宿鹭惊愕地看着他,“他在赶时间!”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几乎变为自言自语:“他在赶时间,他在赶一点四十五分,他……”
“但这没有依据。”张成打断她的话,“一切推测都只是建立在司机一个简单的举动上,这其中也许有很多影响因素。在取得实证之前,这些都只能是猜想。”
他说:“如果真的存在循环的话,我不希望你们会因为我的引导,而作出错误的判断。”
“呃……”宿鹭看着他。
这是她的第五次循环。
在昏暗的审讯室里,她接收到一份来自熟悉的陌生人的善意。
在她的注视下,张成开始收拾东西,末了道:“先睡一会儿吧。”
宿鹭点点头,坐在位置上胡思乱想。她明白这次循环是目前为止可以获得最多信息的,她不想这么快离开。
但是「上苍听见下界众生的祈求。所以降下奇迹」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她太疲惫了。精神放松之后,宿鹭近乎断片地坠入黑暗。
——
按照推测,结束每一次的「子循环」之后,宿鹭都会回到第一次循环当中。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根本没有什么「原来的世界」,没有梦境、没有幻觉,她同样跌落在无尽的循环中。只不过方式与李肖二人略有不同。
她没有回到那个肖鹤云重伤死亡、李诗情无故昏迷的时间线。在审讯室里睡着后,她直接进入了下一场循环。
只几秒,所有关键点在她脑海中串联起来,一个新的推测逐渐成型:或许她循环的中转站,是最新一个成功下车的世界?
也就是说,接下来每次的循环失败后,她都会在第五次循环的时间线醒来,直到下一次成功下车。
希冀升腾的同时,宿鹭觉得心拔凉。
她把猜想和同伴们讲了。肖鹤云显得尤其激动,因为他知道,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在警方那里能获得很多他们无法凭个人力量获得的信息,甚至是真相。
三人对了对拳,开始互换线索。宿鹭说了张成有关司机的推测,听罢大家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几乎是场死局。
摇晃的公交车上,正一同经历第六场循环的年轻人们陷入可怕的沉默。
还是心理防线最硬的李诗情首先扫除阴霾,向颓丧的同伴们支招:“不管怎样,这次循环的重点不是这个——我们得先知道炸弹的引爆方式。”
“你们注意观察。”她说着,紧握着栏杆起身,深吸一口气,大喊:“车上有炸弹!”
灼热气浪扑来,宿鹭和肖鹤云同时伸手去护李诗情。
——
主动赴死的感觉太过特殊,宿鹭从挡板上抬起头,额角突突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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