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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一声。
有人失手打翻了酒盏,酒香四溢间,众人的目光随之望去。
头戴青纱乌帽的大人战战兢兢,他瘫坐垫上,伸出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台中央的人,尖声叫道:“护驾!护驾啊!”
一声惊雷平地起,周遭顿时乱套了起来。
身坐高台上的穆商言眸光一闪。
“安静。”
淡淡一声,黑如点漆的凤眸斜看过去,里头盛着叫人心惊胆颤的满满压迫。
“王大人这么激动做什么?”
寂静中只闻一道笑音,傅修然端着酒碗饮了一口。
岁月没有在这位太师身上留下什么太过明显的痕迹,反而令他在沉淀中更令人捉摸不透。
那双和傅椋如出一辙的凤眼里,含着笑和深意,如清澈却望不见底的深潭。
“若我没记错,你不是最敬仰穆亲王了?听说往昔差点连人家门口石阶都要踩破了,怎么到如今,见他竟像是鼠见了猫,骇得脸都白了呢?”
讲到这里,他又哦一声,似后知后觉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这话一出,无人开口,唯有那位王大人,惊惧的喘气声仿若破洞了的风箱。
傅椋长睫一颤,在心里将傅修然夸了夸,道是杀人诛心,不愧是她爹第一。
又借着吃酒功夫,美目静悄悄往那端一扫,见了几个白了面色,神情紧张的,就晓得这些都是一伙的。
但这几个罢,看模样,充其量不过是这件事中跑跑腿的虾兵蟹将,只被吓那么一下就显露了原型,丝毫没有身后当家做主的大人物那般处变不惊。
又多瞧了几眼,再没在臣子间瞧出什么异样,傅椋暗中赞叹连连,心道不愧是做头目的,光是这种定力都足以叫人十分佩服了。
“太,太师,”王大人咽了口唾液,眼神有些飘忽,“这话可不能说,微臣,微臣这只是担忧陛下。”
穆书夜笑了一声,但神情中却没有显露多少笑意,“王大人可是担心本王会对本王的好弟弟做一些什么吗?”
他刻意咬重了字音,神情有些漫不经心,但望过来的狐狸眼中,却装盛着将一切都看了透的意味深长。
“劳您这般忧国忧君,只是本王还不至于骨肉相残,禽兽到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王朝顿时浑身一僵。
那端傅椋却是忍笑忍得极为辛苦,她不知怎么的,就由这话想起了前不久说道的‘龙阳’一事。
她看了看穆书夜又看了看穆商言,好险没当着众人面儿笑出声去,忙伸手往下想去掐一掐自己的大腿来止笑。
然落了手,却觉这股子触感不大对,又没有疼意,就下意识多掐了两下,耳边却猛然响起几口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声音不大,但无奈眼下寂静厉害,众人下意识抬脸往上头瞧来。
第58章
傅椋浑身一僵,低了下颚,闪烁的眸光壮似不经意般往下头瞅,瞥见手下揪出褶皱的明黄料子,沉默片刻,心虚地轻抚了两下。
顶着众多目光,又面不红心不跳,十分淡定的将纤纤玉手收了回来。
仿若只是见陛下衣上有个褶皱,便好心帮着压一压似的。
耳边只听穆商言轻咳了一声,倒是没来和她细究掐大腿的这个事。
傅椋暗中琢磨。
许是现下里人多眼杂,一国之君被掐大腿的这个事罢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必就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讲,怕不是要等到宴散了,再同她来秋后算账。
一旁侍奉着的丁诺听了这一声,上前一步,拂尘一扬。
“宾客已齐——开宴——”
随着这一声音落,乐师奏响靡靡乐音,舞女纷涌水袖翩跹,踩踏着鼓点,身姿婀娜,宛若九天仙。
这本该是番奢靡玩乐的景致,但殿下除却乐音外噤若寒蝉,众人神色惶惶。
朝臣们战战兢兢,来使们坐立不安,竟再没了半分玩乐的心思,唯有穆书夜似乎很有兴致。
他半托着酒碗,一只手耷在半曲起的膝上随着韵律敲点,不时抬起那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环视周遭里偷摸着瞧他的人,无形中令人背脊一寒,浑身猛一哆嗦。
傅椋在心里十分同情的为这些人念了两句阿弥陀佛,祝愿他们早死早托生,下辈子多做点好事,就不要遇见她义兄了。
不过不对啊,傅娘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不是讲好,要在朝贡宴里恢复义兄身份的么?难不成就是方才小太监通报一声就算恢复了?哪会有这么草率的事?
三年前的真相就不用掰扯出来理一理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抓心挠肝似的痒痒,连歌舞都没了看下去的心思,忙拽了一把手边的金袖子。
在穆商言看过来的目光中,脑袋一歪贴去他耳边,温热的气息里沾着果酒醉人的甜香。
“怎么就开宴了?义兄身份的事情不说了?定在这一日里讲,不是要诸国使臣都晓得这件事,好以洗脱义兄的罪名么?”
事实上,原先确是如此打算的。
穆商言叫呵过来的这股子甜香熏得头皮麻了麻,他斜眼瞥了眼坐在下头伸出‘尾巴’恐吓人,正恐吓得不亦说乎的穆书夜,冷笑一声,转脸去给傅椋解答困惑。
“这件事毕竟算个‘家丑’,皇兄觉着不必张扬,明面上含糊昭告一下,叫那些人自去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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