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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盘算着修葺工坊、招募机工和推广技术的事,一旁垂手静默的朱三管事上前轻声道:“姑娘,大人吩咐过,新造纺机若真能如当初的‘聚珍秘法’成功,姑娘该瞒着个十几年,等赚够了银子,开大了产业,再广而推之,让别人跟着沾光。
苏妙真一怔。苏问弦年前来的那一趟,苏妙真半带炫耀半带邀功地给他看了图纸,分说了其中原理,苏问弦当时并没表态,只说不管成不成功,都会拨人来替她操持工坊店铺的生意。
其实要不要利用这纺机做独门生意好发一笔大财,苏妙真是想过的。但她觉得这技术一来不是她的创造,她没资格要求专利保护,二来推广了新式纺机,就能促进苏松到江南乃至大顺的纺织业发展。
苏妙真沉吟一时,待要拒绝,听得朱三管事又道:“大人并非要姑娘一辈子隐瞒这项技术,只不过十年内先由自家人独占,把江南的绸缎纺织生意办大,攒一些家底。姑娘再去传授给其他机户机工……”
朱管事顿了顿:“咱们这样的人家,花销的地方却也不少,姑娘若想在江南各大布商手中分一杯羹,更要年月本钱——姑娘还请仔细考虑考虑。”
苏妙真想了想,点头答应会考虑一番,同时继续写作。
而顾长清自打四月眉头就越皱越深,不是在签押房与人谈事,就是在钞关查船收料,最多的还是往运河淤塞水浅处监督疏浚,每晚回来衣衫上都滚满了泥,人也累得睁不开眼。
四月初八是浴佛节,这日苏州城里的士庶妇女都会倾城而出,去寺庙呈香花,迎佛像,浴佛子,办斋会。
苏妙真自打大佛寺那事儿后,就越发讨厌去佛寺道观,便推了钱氏殷氏等人的邀请,准备独自在家意思意思。
然而是日一大早,同样没出门的文婉玉请她去吴王府捻佛豆做善事。苏妙真许久没去看文婉玉,立时就抛下手头的事,坐马车去了。
她陪着文婉玉在王府的小佛堂里捻完佛豆,瞧着环儿佩儿出府散掉,二人又从佛堂转回花园,散步赏景。
时近立夏,苏州城连日炎炎,吴王府纵然花木郁郁,四处遮阴,也有几分燥热,文婉玉有孕在身,走几步就嫌累,两人进到正房,滴珠忙捧上一盏冰梅汤,一碗温燕窝。
文婉玉的肚子已经微凸,苏妙真一面呷着汤,一面小心伸手去摸了摸,没觉出来胎动,见得文婉玉懒懒地靠着秋香色绣百子千孙大引枕,笑道:“你也得多走动走动,不然到时候不好生养呢。”
“也不知怎么的,腿酸背痛的,别说走动,我连坐都不想坐。”文婉玉小匙小匙地进着燕窝,一脸疲乏,道:“女人家实在太苦,单说这怀孩子,就是活受罪,更别提生了,当初你家周姨娘那叫声,我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她那时候还没足月呢,就那般痛。”
滴珠拿帕子给文婉玉扇着风,听了笑道:“世子妃娘娘这话说得,妾们想受这个罪,还受不来呢。”说着滴珠叹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妾是个不争气的,愧对世子爷的厚爱和娘娘的提携。””
香凝正往苏妙真与文婉玉座位间的海棠小案几上摆榆钱糕、不落荚、青酸杏、鲜樱桃等吃食,一听这话,轻嗤一声:“既不争气,那还占了鹊巢?”
滴珠抓着帕子的手一紧,眉毛一挑,似要说话,两人被文婉玉瞥了一眼,都垂下脸。文婉玉淡淡一笑,打发她二人一个去取冰盆摆上,一个去拿浴佛水。
又屏退其他婆子丫鬟,方扭头对好奇的苏妙真道:“我也没厚爱滴珠,不过看出来世子爷近来又对她有几分留恋,才常把他劝过去,横竖滴珠生不出来,倒比世子爷去宠香凝和其他侧妃侍妾让我安心。”
又笑:“滴珠也算不负所托,三月里硬是把世子爷在她那儿留了二十来天,也不晓得耍了什么花招,世子爷还给了她一间铺子。”
苏妙真先恍然大悟点点头,又目瞪口呆张张嘴,半晌才心想道:滴珠也太厉害了,居然到了专房专宠的地步,那宁祯扬可是个薄情又多情的,居然能被滴珠绊住脚,霸拦在房里近一个月,实在让人佩服。
“这也是奇闻一桩。”
“可不是么,或是她现在伺候世子爷伺候得好……”文婉玉掩口笑道:“不妨,给她铺子,世子爷也是问过我的意思、且先我不是疑心她不能生么,就找了几个名医,果然诊出来她身子难孕子嗣。”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些别的,不一时,香凝滴珠二人都进房来,文婉玉让她们把冰盆和佛水留下,就再度把人打发走了。
苏妙真吃着榆钱糕,瞅着她二人离去的背影、
忽听文婉玉问道:“是了,我听世子爷说,那高织造要递折子,弹劾钞关不配合织造局,拖延妨碍岁贡任务。顾主事可有应对打算?可别遭了算计。”文婉玉顿了顿,又道:“三月里世子爷邀了顾主事好几次,顾主事都没来,可是在为高织造的事忙碌?”
苏妙真即刻一惊。这高织造手段也太下作了,居然想恶人先告状。幸好顾长清早有准备,现在算起来,顾长清的折子也该递到应天巡抚衙门了,最多不过半月,就能送进京城。到时候是非论断自有公判。
便道:“也不是。夫君他还没怎么把高织造放眼里,那人虽有几分聪明,但就是个跳梁小丑……夫君他现在心烦的是——因着苏州久久不雨,运河好几处都过不了船,正雇佣青壮劳力疏浚呢,然后这不又一个季度了么,关上三本账也得盘点解付入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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